第1章 刀

2010年6月12日.晚19时.某市.西弄胡同.

华灯初上，本应逐渐安静的小区，如今却人群攒动，警车眩目的灯光照射着人们脸上一个个不安的表情。

“哎你干嘛的？！这封锁了，车不能开进去！”警员拦住了正在靠近的一辆雪铁龙。

“我是周律师，找下赵警官，约好的。”车窗摇下来，周子彬探头向警员示意。

“律师？”警员表情复杂的看看车里的男人，又回头看看正在阻挡人群的其他警员，侧过身拿起对讲机小声说了句什么，对讲机那头传来几句不清晰的回话，警员回身向子彬示意把车靠边停下。

过了几分钟，一个穿着便服有点发福的中年人跑了出来，拉开雪铁龙的副驾驶座门，钻了进来。

“小周同志，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来现场的时候不要说自己是律师…”中年人边喘着气，边把腋下夹着的笔记本拿出来展开。

“那说什么？水利局局长？”子彬有点讽刺的笑着调侃，显然跟眼前这个人已经很熟悉了，“要不下次说是赵哥的小弟好了！”

“去，我改混黑.道再说，你就是没大没小的，一点也不知道尊重长辈，”赵警官把笔记本和自己的手机递给子彬，“先说好，这东西我给你看可不是依照程序的，纯粹看你父亲面子。”

“谁阿？那人…”子彬冷冷的回应，心里沉闷——父亲面子……哼，那个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的男人啊，好象是叫这个称谓的……赵警官所谓的看面子也不过是顾及与父亲是以前的同事兼哥们的情面吧。

“唉，我就说你们父子还是有些误解的…”

“别提他了，别提。”子彬深吸口气，慢慢看向眼前的笔记和手机中的……现场照片。

他立刻觉得一阵反胃，飞快地合上了页面。

血……全是血，满屋的血……就像那个夜晚，幼小的少年推开屋门后的场景…

“子彬，子彬！不行别看了，我就简单给你说说吧，我没有太多时间，等下就要回局里…”

“不，没事，没事……”子彬又吸了口气，眯着眼睛，再一次翻出照片。

整齐的室内，躺倒的女人，满地满屋的血，没错，是一样的，一样的场景。

还有那个扔在尸体旁的闪亮金属片……

子彬觉得头皮发麻…本能的按住了胸前口袋中的钱包。

一样的……跟他钱包里的那个刀片，一模一样。

赵警官离开后，子彬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小雯，我不太舒服，今天不去吃饭了……”子彬说完这句话，把手机背过来放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一阵杂音和咆哮过后，他把手机又拿起来，对着那头传来的“嘟嘟”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今天他心情糟透了。

那个凶手，那个19年前杀了他母亲的凶手，居然还活着！而他现在能做什么？一个19年都没有破的案子，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他却连看几张现场照片的这么难！都不敢！

子彬把车开到附近的一个酒吧停下。这段时间正值世界杯赛期，酒吧生意兴隆，热闹非常。

他需要一点人气，需要一点抵制对血恐惧的勇气。

“嘿，哥们，老马今天怎么样？”一进门就有脸上画着阿根廷国旗的球迷招呼着，这是这间足球酒吧特别的地方，几乎都是老马（马拉多纳，前知名球员，现阿根廷国家队的教练）的拥护者，他们的这种询问方式是为了判明来者是否是异教徒（其他球队的拥戴者）。

“帮老马看看没戏（梅西，阿根廷队知名球员）今天有戏没。”子彬也来了句调侃，于是这个新入者立刻就被周围的人接纳了。

不过欢乐的气氛并没有让子彬感觉到解脱，对他来说，现在不是捧着酒杯，大声叫着“ole”的时候。

我该怎么办？

虽然身处人群中，子彬却觉得自己像那晚一样的孤独与无助。

黑漆漆的走廊，唯一的光亮处，来自一个房间。在那个房间中，妈妈躺在地上，血……然后……

爸爸在哪里？

……

“嘿，哥们，你现在还用剃刀剃毛阿？”突然一个声音出现打断了子彬的思路。

他回过神，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把钱包里的那个刀片拿出来抓在手里。旁边正有个穿着不怎么入流的年轻人醉醺醺的笑着看他。

这就是世界杯好处，这就是足球的魅力，可以把各种层次的人团结起来，一起发疯。

“呵呵…”子彬敷衍的笑笑，把刀片装回钱包去。

“切！什么宝贝值得藏，我看的多了！”年轻人不屑一顾的摆摆手，“就跟那啥局长家里的一样，啥玩意阿，现在都防水自动的了，还整这破片子……”

“就是，太落后了…”子彬随口应声，可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等会！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局长？”

“就那啥局的呗，我原来给他开车的，看过好多次了，破片子还整朵花在上面！”那人看来醉得不轻，前言不搭后语。

花？花！！子彬吃惊的又把刀片拿出来，伸到那人面前。

“你看清楚，是这朵花么？！”

那人使劲眨眨眼，挤挤目光。

“对，就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