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一辆破旧的灰青色布帷马车,缓缓的驶入了大齐巍峨璀璨的帝都——梵都。
坐在车前手持赶马鞭的十八岁少年郎宁缺,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驾驶着马车,真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睡着了。
“诶,看看喽,新鲜的……”
“……葫芦,冰糖葫芦……”
“看命测字……”
“大爷,快来玩呀……”
入耳,不绝的叫卖声。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繁华,无与伦比的繁华。真不愧是大齐被誉为天下第一城的地方。
马车的窗布被小小的掀起一个角。
“小姐,小姐,我们到梵都了!”
“小姐,你看有卖糖人的……”
“小姐,你……”
叽叽喳喳清脆的少女音,毫无保留的表示着她的天真烂漫。
宁缺侧过头,好像是在偷听马车里面两个人的交谈声。
可是听来听去,就只有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小花喋喋不休的说着。
少年郎听不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正巧不巧的目光瞥见了一个沿街买糖葫芦的小贩。
吁。
勒住马,让它停下来。
宁缺飞快的跑到小贩那里,痛快的丢下几个铜板,然后就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了。
“给。”
左手掀开布帘,右手就把糖葫芦递进去了。
“谢谢少爷!”
小丫鬟脆生生的说道,隔着一层布帘宁缺都能看见那丫头脸上的笑容和嘴角流的口水。
手上少了一支糖葫芦,宁缺并不着急,之所以卖两支就是为了堵那小丫头的嘴,他现在在等着马车里的女子开口。
“谢……”女人在迟疑。
手上一轻,一支糖葫芦都没有了。
“谢谢。”
声若幽谷中的溪水击石。仅仅这两个字就足以少年的嘴角挂起一弯笑意。
不着急。既然她答应了跟自己来这大齐帝都,那么之后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来慢慢的培养感情。
温水煮青蛙?不是。只要上了他的贼船(车),那就是他的人了,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毕竟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若不是眉间始终带着一股拒他人千里之外的寒意,一定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年。
宁缺勾唇浅浅一笑,眉间寒意便化了三分。
路边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看直了双眼,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旁边的人身上。
“驾……”
马车咯哒咯哒的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向着一个地方。
杨柳坊,拐杖街,甲字七号。
“吁……”
少年郎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打车后面拿出来下车用的木凳。
“下来吧,到家了。”
小丫鬟在马车里早就坐不住了,一听到可以下来了,就像是脱了绳链拘束的小狗一样撒起来欢。
宁缺看都没看一眼,目光盯着马车的车厢。
女人缓缓走了出来。
一时间,连日头都躲开了她的容颜。不敢用自己的灼灼目光去照耀她。
眉似远山,目若桃花。
体态丰润,艳压百芳。
言情话本里的狐狸精,一下子就有了清晰的模样。这不知道是哪里的妖精修炼成了人,也要学着那白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女人蹙着眉,看着面前少年递过来的手掌。
她知道这是要扶她下车,但是终究一男一女,一个未娶一个未嫁,男女有别啊。
临行前,少年的话仿佛又回荡在了耳边。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有人告诉我这是喜欢,我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他说就是会时时刻刻的想着,睁开眼想着发呆,闭上眼做梦还想……”
“我当时明白了……”
“原来呀,我……”
“喜欢你。”
女人缓缓将自己的手掌放到他的手掌之中,也同时将自己整个人的交给了他。
她看错过一次,错信过一个人。
但是这次,她相信自己不会错的。
……
少年的手掌是热的,那种温度通过相握的手传递到女人的心里。
嗯,滚烫滚烫的,像是快要烧着了一般。
推开关闭了整整一年的木门,一行三人走到了院子里。
不大不小的一方院子。正面有三间屋子,正中间是客厅也是餐厅,东边是卧房,西边是书房,院子东边是厨房,西边是个堆杂物的屋子。
“呼,我终于又回来了。”
少年左手揉了揉眉心。嗯?为什么是左手?那是因为他右手正牵着自己的心上人呢,才舍不得松手呢。
女人也曾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几次未果后也就默许了少年的行为。只是牵牵手而已,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吧。女人只能这样口嫌体正直的麻痹自己。
“小花,去厨房烧水泡杯花茶来给你家小姐解解渴。”
宁缺只是找个理由把小丫头支开,然后牵着女子来到了正厅。
二人落座,手才不舍的分开。
“这里……很干净。”
青葱玉指抚过桌面,一丁点儿的灰尘都没有。这可不像一个闲置了整整一年的房子,到好像是有人天天打扫一样。
“应该是我帝都的朋友们,偶尔会来帮我收拾收拾。”
宁缺笑着回答道。
他现在怕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别人眼里自己苦哈哈的被一脚踹到百里之外的江城,谁又能想到自己回来的时候还顺手拐回来了一个美貌无双的娘子。
“我去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你要是困倦了就去卧房里面睡会儿……”
宁缺又走了出去,留给女子一个挺拔的背影。
女人叫陆凝华,是江城“百花争艳阁”里面的四大花魁之一。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待在江城,做那个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花魁。
虽然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但是架不住悠悠众口,喜欢她的才子们都称呼她为“花中牡丹”,取自“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江城。”不喜欢的人总是喜欢在脑子里幻想出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还四处宣扬。
直到宁缺的出现。
他大概是一年前闯入到自己的世界当中的。
他是个怪人。
去青楼,不叫姑娘也不听曲,总是一个人点一桌子的菜,吃饱了就走,阁里的姑娘们都暗地里笑话他傻不愣登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他说上话了呢?女子已经记不清楚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认识快半年了。
他是个捕快,也不像小说话本里面写的那样破案如神,很多时候都是一些鸡毛蒜皮,街里街坊的小事情。有的好笑,有的好玩,有的让人伤心,有的让人愤怒。
他就像是杯后劲十足的美酒,初次品尝时只有香气,等到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就已经是快要酩酊大醉了。
陆凝华就已经醉倒在宁缺这杯酒里。
嗯,她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