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话 起点

好冷,今天好冷。

暗沉的天空下着倾盆大雨,一如暴虐的情绪宣泄,西南方呼啸而来的冬风,轻易地渗入人们的骨髓。

也许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至少在我眼前,只有条在垃圾堆旁盘成一团,瑟瑟颤抖的狗。雨,落在树上,落在路上,落在脸上——我的脸上,我无奈的发现,这突兀的冬雨,居然带着些许暖意,或许,更冷的是我的心吧。

忘了走了多久,夜悄悄地深了,平时最讨厌黑夜的我,突然发现,这无尽蔓延的黑暗也许更适合生存,至少,在这里我可以得到一份宁静,一份真正的心的宁静。雨,快停了吧,因为风也吹累了,一起来的,终归要一起离开,不是吗?

……

许久以前,我曾想写下这些文字,但每次在冰冷的键盘上敲出她的名字,胸口的那处伤,就划的更深,撕心裂肺,某种液体一次又一次,在伤口泛滥,总是在眼泪要溢出眼眶时,转身、关机。

现在的我,终于可以鼓起勇气,不再畏惧那道心伤,因为血应该流光了,应该流光了。

……

白色玫瑰:代表尊敬与崇高,纯洁和天真。

……

认识雅娟,还是在大一的时候,是的,那个我在日历上用指甲划下三道横线的日子:

我是一个比较注重面子的人,这是我必须强调的一点。

开学前一天,在父母亲的“监护”下来到生命科学学院——我的大学。强烈要求独自远行的愿望始终未能战胜父母亲黑白脸的双簧戏,于是一脸的愁云密布和两张过分灿烂的笑容所形成的巨大反差,组成了一幅悲壮的坎坷求学图。

我时常在想,如果孙猴子也有一个家长的话,会不会在逃离如来五指山无果时,抱着如来的大腿说,“爸,你就让我走吧”。

两行浊泪。

记得某人说过一句话,现实总是残忍的。

一直憧憬的大学是那种春色满园、四季花开的世外桃源,再不济也得是鸟语花香,书声朗朗的象牙高塔,自从看见了这个我要混四年的地方后,我真正明白现实残忍的一面,诚应了老爸常念叨的那句——“你还太嫩。”

……

安顿完一切,终于在不舍和庆幸的矛盾情绪交织中送走了父母,我重新在这草枯楼破尘盖天的“圣地”巡查了一次,最后,我只能咬着嘴唇安慰自己,四年而已,眨眼间就过去了……

回到宿舍,看见了几位忙上忙下的陌生人,相同的负面情绪完美演绎在他们脸上,根据逻辑推理,我确定了他们将是我未来四年的舍友,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写在文章的前面,我必须隆重且庄严地向各位朋友介绍他们,是他们,让我生活更加充实而富有传奇色彩。

葛文波:在我刚回宿舍第一眼就看见一个人在床底摸索,我愕然杵在门口10分钟又25秒后,总算看清床下君子的真颜面,而且还是犹握纸巾半遮面——灰尘满面,然后高举五毛钱的硬币,用哽咽的语气欢唱着,“终于被我发现……”。

后来,我们全民公投,全票通过推举他为我们的舍长,宿舍的开销交给他管理铁定能省下不少。

再后来事实证明,我们是极其富有前瞻性和预见性的。

因为他姓葛,于是便有了“小葛”的雅号,这还是受到高中语文课本中葛朗台的启发而想到的,可见,我们的语文学习和生活旅途是息息相关的。

再来就是我们宿舍的伪才子,多次强调自己文质彬彬,博学多才的杨文博,也是我的死党之一。对他,除了帅没话说,如果帅也算是一种罪的话,那他绝对是枪毙十次不带缓刑执行的那款。

上帝是公平的?我不止一次的怀疑。

他是我们宿舍的一面旗帜,并彻底激活了群众们活跃的思维。如果说阿博是只无辜的蝉,那我们就是那几只在暗处阴笑的黄雀,因为螳螂不在少数,除去捕到蝉的那只螳螂,其它的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计划总是赶不是变化,多年后我们如此感叹。

最后是我们宿舍最有威信的浩哥——黄浩,他的地位如此之高,除了他体重过了100kg不说,更主要是他能做五十个俯卧撑面不改色且发型不乱,后者让我们膜拜许久。

其实浩哥是很开朗的人,豪爽、直率,除了感情生活惨淡经营,对此,我们时常对他说,缘分未到而已。浩哥一般都是惨笑几声,自嘲般吐出:这个借口我已经用来安慰自己二十年了。

据官方消息,他正追求着一个暗恋了六年的女孩。

……

在由几块可见虫蛀痕迹的劣质木板和暗红铁锈装裱的铁杆组合成的“床”上,我度过了第一个不眠之夜,当然,通宵玩游戏看小说和雄性荷尔蒙分泌过盛而导致辗转难眠的夜晚不算。除了怀念家里的那张可供我左右各转三圈的“席梦思”外,更主要是因为离宿舍直接距离不到二十米,就是一条足以彰显我国交通行业的先进性的国道,并得到充分的利用,保守估计,那些司机的工作时间绝对是每天24小时以上。

作为纳税人,我很欣慰……

七点起床,在床上腾挪1分40秒,然后穿上25块人民币一件的“Adidas”,刷过两次牙,洗干净左右脸,然后对着镜子抹上半瓶的帝花之秀强力定型啫哩水,正当我在考虑要不要喷点“宝宝金水”再出门时,舍友们的鄙视眼光让我背脊发凉,遂放弃这一脱离群众的想法……

开学第一天,是例行的开学典礼,是不是地球上的学校都这样,我时常思考,不能说其无聊,应该说那是相当的无聊。

首先,我必须忍受一个陌生的西装革履却很戏剧地秃了顶的人士在台上口沫横飞,谈吐间灰飞烟灭,似乎在他口中,学校那破败的铁门都能在某个特定的时期,绽放出傲人的娇艳。

后来我得知那聪明绝顶、英俊神武的领导是我们校长(亲爱的校长,如果您不幸看到这篇文字,请无视我因为剧情需要而所作的颠倒黑白的艺术加工,我错了,别扣我毕业证啊),还要忍受浩哥那极有份量的硕大头颅压在我肩上梦会周公,嗯,或许是去会周公他小姨子。

这是一次洗礼。

我开始打量起附近的还在挣扎的同志们,有看袖珍小说的,看女性同胞的,看天花板的,看鞋底纹路的……革命尚未结束,战火仍在肆虐蔓延。

正当我漫无目的、眼神空洞地进行着目光枪扫射时,突然,一个纤细而雅致的背影迅速扫描进我的大脑中枢,如果那不是一朵骨骼精奇的忧郁男子,那应该是个很美的背影,那必须是一个绝美的背影。

也许是觉察到身后的异样目光,前方的丽人缓缓回眸。

初秋的阳光穿过墨绿的落地玻璃窗,跳跃在她那张清秀的脸上,静静的微风,从虚掩的礼堂大门潜伏而入,轻轻地托起她过肩的秀发,又带着不舍般轻轻放下,一袭乳白的连衣长裙,诠释着那偏瘦的身材,几分骨感的魅力。温柔而恬静的神情,略带着几丝青涩,甚至你在注视着她的时候,会有种错愕,错愕世间竟有这般无法形容的震撼。

如果说维纳斯的美,是因为她的缺憾,那眼前这位女孩子,她的魅力,一定源自其清新,一股在现代都市中濒临绝迹的清新,仿若清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回头望了几眼,她似乎因为自己的过于敏感而自嘲,不自觉的在嘴角,留下了一抹微笑,那清澈的眼神,犹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折射出的是种境界,一种唯美的境界,我不知道自己沉溺在这境界里有多久,只觉得耳边充斥的那些枯燥而空洞的语言,顷刻间变成天籁般的存在……

就这样注视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起身要走的那刻,我才知道,我也该走了。

从辩证唯物的角度出发,这个女孩谈不上绝美,但是她却在不经意间,轻易地掠走了我内心的某些寄托,在我平静的生活里激起无法平息的涟漪,一波波荡漾着,悠远不绝。

……

呵呵,你应该不知道我们的第一次邂垢,会是在那次开学典礼上吧?

……

秋品云,

冬语雪,

飞絮落尽归鹭绝,

山近庐,

水藏月,

闲庭清净筝弦缺,

谁家灯火未歇,

投影璃江,

半江梨花听风谢,

一张红纸,

帖着愁,愁着帖。

……

当夏末的太阳还意犹未尽地炽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歇斯底里地抱怨着高温时,我们迎来了新生入学的第一课——同志们所深恶痛绝的军训。

看着教官们那黝黑而发达的肌肉,坚毅的下巴和他们脸上很有深意的笑容,野兽般敏锐的男人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场坎坷的战役。其实所谓的军训无非是让你踢一天的正步,站一天的军姿,吼一首很爱国的歌,然后表情认真的告诉你,这就是当兵的。

似乎所有的高校都乐此不疲。

中暑中暑中暑,我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教官。

军训第三天的晚上,宿舍决定集体去学校门口的莲香饭馆去犒劳一下自己,顺便祭奠一下死去的白皙皮肤。一路步履蹒跚,当我们意淫着那些色味俱佳、爽滑酥嫩的招牌菜色,吧嗒着舌头使劲舔着干裂的上嘴唇时,却在距离饭馆大门尚有数百米处,就听见了震天的酒令,嘿,居然有人把酒令吼的跟军令一样中气十足,阿布思鲁特里的人才啊!

怀着顶礼膜拜的朝圣心情推门进去,却顷刻间瞠目结舌——一群穿迷彩军裤,光着膀子的肌肉男正围着一张桌子鲸吞牛饮,更让人瞳孔放大的是,我发现我们的教官正拿着一瓶“青岛纯生”仰头猛灌,那透明玻璃瓶中液体的液面下降速度直追拔了塞子的盥洗盆。

“男人不喝酒,活的也不久;男人不抽烟,活的像太监”,教官发现我们后,如是教导说。

从此,我对他们有了全新的认识。

……

军训第五天的下午,我一如既往地木然站着军姿,专注于研究需要多快的时速才能在晚餐的打饭大潮中取得一个靠前的名次,取得日常战役的胜利。漂浮的目光下意识地左顾右盼,正前方,代理班长;三点一刻方向树阴下,教官;九点方向四米开外,恐龙,还是肉食性的霸王龙。我的大脑飞快的处理着海量的信息,怎么也得赶超个奔四处理器!

十点方向,一个熟悉的侧影吸引住了我,居然是她!

深度橄榄绿的军装将她紧紧包裹,昔日过肩的秀发束缚在厚重的军帽下,气质还是那样的清新,在发现她的瞬间,一阵凉爽的风拂面而来,沁入心脾,在人丛中,犹如一个纯洁的天使,是的,天使。

午后的骄阳,该死的,是那么骄那么阳!

似乎连脚下坚硬的水泥操场都在蒸发。豆大的汗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至唇边重重滴落,大师勾勒出的柳眉微微地皱着,皓牙轻咬着的朱唇告诉我,她在努力坚持着。

看着这黛玉般的佳人如此倍受煎熬,心突然揪痛起来,她所承受的那份痛苦,翻倍般折磨着我,那天的我,异常疲惫。

……

连国足都能赢球了,苦海又岂能无崖。苦难中挣扎了两个星期,该死的军训终于结束了,所以和尚说的话我是不信的!

在好不容易挤出算是笑容的表情送走了仇深似海的教官后,为了庆祝这次革命的伟大胜利,宿舍以三比一的投票结果决定对莲香再次进行惨无人道的大扫荡,可怜的小葛高举反对的双手,屁股下压着钱包,泪流满面。

狂风扫落叶,这样的比喻可以形象地刻画出我们对满桌佳肴的扫荡过程,我们四个挺着肚子,舔着油腻的嘴角,踏着门卫的白眼——学校规定11点前要回宿舍,而我们是在餐厅看完西甲转播才回来的,回到可爱的宿舍。

浑身乏力地躺在床上,辗转追逐周公未遂,因为肚子实在太饱,撑得厉害。于是我们顺应时代要求隆重举办了403宿舍的第某届卧谈会,与会代表踊跃发言,从今晚饭菜卡路里含量海侃到预测美国大选的结果,再跳跃到银河系的诞生和外星人存在的几率。

此时此刻,我深切地感受到我们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原来TMD还可以和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一起吐出。

慢慢地并理所当然地,话题开始围绕我们学系的女生展开了,相貌、身材、性格类型撇开不说,让我讶异的是,浩哥居然知道某个女生有几个青春痘,习惯穿什么品牌的鞋子,更让我匪夷所思的是他是在近视400度不戴眼镜的条件下得出的结论,真乃神人也!

“二班有个很清纯的女生,好象很受欢迎哦。”小葛用高八度的语调说到。

“是啊,听说除了我们的系花就数她最吸引男生的目光了,我觉得她比系花漂亮多了,很像我追了六年的那个,对,没错!”浩哥控制不住兴奋,即兴来个鲤鱼打挺,硕大的头以诡异的角度撞到上床,一声惨叫之后,呻吟去了。

“我觉得她还好吧,瘦了点。”我努力掩饰自己的激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着,“看得过去而已。”

“不会吧?她那也叫好看?什么品位啊你们!下次我带我的第13任女朋友的照片给你们见识下,保证你们从此梦里的女主角都下岗,还有高考前被我甩的那个,啧啧,也是极品……”阿博又开始忆往昔了。此等恶劣行径直接导致其遭受三个不同方向但同一时间命中的枕头打击。

“还有我们班的秦雨燕也不错,很清纯很活泼!”小葛晃着花痴的表情补充着。

“那个追她的男人多了去了,你还是别想了。”浩哥秉承时刻和群众抱成一团的优良作风,身负重伤,却毅然回到会议讨论中。

“小葛,要不要兄弟过你几招?”阿博连忙冲着小葛嚷道。

“啊?你有啥招?”

“你知道,我的衣服有点多,而我的手又是那么纤嫩。兄弟的忙我肯定帮嘛。嘿嘿,你懂做啦。”

“去死!”这次连我们都给恶心到了,三人异口同声。

……

夜色渐浓,终于,浩哥的鼾声成为了宿舍的主旋律。

……

真正的大学,真正的大学生活终于展开。

……

我们上的第一堂课是英语,没迟到,一个长得比较地球人的中年男子在讲台上口沫横飞,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味美国口音,虽然说的完全听不懂,就冲他那份敬业的精神,我做了一个重大让步——不睡觉!于是,我发起了短信。

在和我以前的死党神吹海侃过招到第36回合时,我无意间听到一直在吟唱催眠曲的大叔吐出:

逃课和谈恋爱是大学的两门必修课。

嗯,总算说句人话了。

……

大学的生活,过得充盈还是空虚,激情四射还是默默无闻,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尽管三年或四年后都是一张文凭。每天都有某某社团在招收新人,就像都市的低消费区那泛滥的地摊,那些五花八门打着各种旗号的报道处旁站着的女生都特花枝招展,没浓妆艳饰几番,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清纯型,活泼型,甜美型,高雅型……让我颇为感叹化妆品的功能之神奇,为了不落入这些美丽的陷阱,我理智的对那些狂热地拉着我的手去面试的社员说,你看我像大一的?这张成熟型的国字脸,再配上间或散发出的孤寂气场,唬的他们一楞一楞的,带着沮丧的脸又扑向靠近的另一个新面孔。

回想起前几天被一位三十岁开外的摩托司机问道,“大哥,你孩子上几年级了”,当时我整个人就斯巴达了。

如果不想当社团的部长,就永远别进社团。一位同乡的师兄曾这样对我说,当时我就觉得那话特耳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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