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

因为一个人，爱恨一座城。

人生总是：定性，知事，造梦，遇人，择城，终老。

“十五岁，就随我爸移居到了澳门，从此赌场成了我的家……”

姣爷跟着老爸把家安到了澳门，从此匆匆行走在澳门的每一个日子里，爱恨交织。

澳门，有着最高级豪华的酒店、纸醉金迷的赌场，又有着古朴情浓的历史韵味、市井文化。一面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面低调凝重，满是苍痕。澳门就是这么充满矛盾地存在着，时光悠悠，风情万种。

十年前姣爷刚到澳门的时候，这儿还是一片野海，荒凉陌生，却又散发出一丝致命的吸引力，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总叫人心驰神往。

如今十年过去了，澳门已经变成了世界自由港，与美国拉斯维加斯、摩纳哥的蒙特卡罗并称为世界三大赌城。据说现在一年的收入是拉斯维加斯的6倍，这块弹丸之地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大赌城。要知道拉斯维加斯赌场近一半的收入来自赌场的餐饮、表演、酒店等非博彩活动，而澳门赌场90%的收入都来自赌客。澳门赌客的平均下注额全球最高，几乎是拉斯维加斯赌客的10倍。这个数字足够让人咋舌。

澳门之所以传奇，在于它是中国唯一可以合法赌博的地方，自从2002年赌王何鸿燊在博彩业的垄断地位宣告终结后，多家境外赌场注资涌入，博彩业的收入呈爆炸性增长，光赌博这一项的税收就占澳门财政收入的七成。2006年，澳门博彩业的收入就已超出拉斯维加斯，各路巨头早已看中澳门这块诱惑之都。美国赌业大亨韦恩投资12亿美元兴建永利澳门娱乐场，开业盛况堪称澳门之最；拉斯维加斯赌王萧登·安德森投资2.65亿美元在澳门复制了一座“金沙娱乐场”，开业仅7个月就收回投资，年投资回报率高达100%。“金沙效应”这个词吸引了多少投资大佬的眼光……

昼伏夜出，晨昏颠倒，每个日夜都有奇迹在这里上演。要说奇迹，这座城市就是最大的奇迹。

姣爷有句名言：“我热爱奇迹，所以我迷恋这里。”

迷恋归迷恋，要想在这里出人头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夜暴富的故事络绎不绝，而倾家荡产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赌王何鸿燊当年和叶汉一起买下澳门赌牌，创立葡京的时候，何鸿燊看到来赌的人多半都是输的，很是担心，便问叶汉：如果哪一天他们把钱都输光了，没钱赌了，我们怎么办？

叶汉从容地答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也不见得地球的人少到哪里去。

一批人倒下，总还有贪心的人再来。每天澳门拱北口岸开闸的时候，多少人挤破脑袋地冲进来。谁的脑袋里会想着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只会想到飞黄腾达、日进斗金。

时间定格在那年初夏，当少年姣爷跟着老爸从拱北口岸挤破脑袋般地冲进来时，再陌生的空气也没能阻挡他们磕磕绊绊的脚步。

匆匆踏上这片土地，月光如此美好地挂在肩头，那么近又那么远，这是澳门的月光啊，终究透着不一样的光。

姣爷那时还不叫姣爷，叫阿姣，青葱欲滴，满脸憧憬。当时的老爸意气风发，生意做得一丝不苟，攒够了移居的钱，就带着阿姣空降了这里，那感觉就好似重新投胎一般。

从此可以在这样的月光下走路，从此那颗充满欲望的小心脏就和澳门画上了等号，成了她心中永远的一处羁绊。

“不知是澳门看着我们长大，还是我们陪着澳门变老。”时间就那么一晃。那个初来连一句粤语都不会讲、青春还在发芽的姑娘，转眼已能用流利的粤语骂人了。这算是有点出息了吗？

姣爷就这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夜色悄然来袭。不知不觉，她整个人被黑色笼住。那团黑越来越重，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索性找出了一身黑色皮衣裤骑着摩托车冲到街上，隐匿在澳门最旧的一条街巷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喜欢黑夜。只有这样的夜才能给她安全感。每天在赌场打打杀杀，昏天黑地，纸醉金迷，唯有静夜才能让她沉静下来，做回自己。

隐匿在夜色中，她扮起了《复仇者联盟》里的斯嘉丽，那副从头到脚充满现代未来感的打扮令她信心十足。

这个计划她酝酿已久，连砍刀她都准备好了。

那帮黑社会人渣再不出面清理，她还怎么在澳门混下去？今夜必须决一死战，没有退路。

一群黑影从夜色中突围过来。个个骑着摩托车，人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简直是一场GP大赛。

姣爷深吸一口气，把砍刀提到胸前给自己鼓劲。

只见那群黑影中，冒出一个领头者挥手示意，那群黑影伴着摩托车轰隆隆的引擎声撒开欢地冲上前去，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姣爷丝毫不惧怕，大喝一声，提刀迎上去。只见她跨在摩托车上双手离把，出手不凡，动作漂亮帅气，刀刀命中，干净利落。几个回合下来，那群黑社会人渣已被她打得连连败退，摩托车连连倒地，如灰尘般消散。

领头者又大手一挥，那几个小喽啰已变得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姣爷一鼓作气，几个回合的打斗要多炫有多炫。她过关斩将，切入人群，一个箭步从摩托车上跳下来冲到领头者身前，一刀抵在他脖颈处，大喝道：“还钱！”

领头者看着姣爷，露出不屑的眼神，冲她用粤语喝道：“开门！开门！开门！”

“开门？我让你还钱，你说开门，神经病吧！”姣爷将刀死死抵在他脖颈处，再加力，口气也再升一级：“少废话，还钱！”这次她也用了粤语。

那个黑社会头领好似并不买账，仍是那副不屑的表情，口气也学她又升了一级：“开门！开门！开门！”

紧接着就传来“当当，当当”的砸门声。

姣爷一蒙，这是什么情况？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头领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女声：“开门！开门！开门！”

姣爷又是一惊，他居然能用女人的声音说话。接着“当当，当当”的砸门声四面八方地冲她砸过来……

那头领顺势将她一推，“啊”，她惨叫一声。

随着一声惨叫，她即刻清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姣爷心有余悸地坐起来，披头散发地抚了抚脑袋。这个梦做得如此惊心动魄，简直跟《骇客帝国》有一拼了。她骇笑一声，脸上没卸干净的妆已花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当当，当当”的砸门声又砸过来。姣爷烦躁地冲门外大骂：“吵什么吵，丢你老母啊！”

这话骂出去，后果可想而知。

就这样，姣爷从澳门旧街那个不能再简陋的小屋里，被赶了出来。紧接着一堆东西从楼上顺着楼梯也被扔下来，被子、衣服、鞋、盆……姣爷的那一堆细软将狭窄的楼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再配上周遭昏黄的光线，那场面颇有些狼狈。

姣爷背了个小包，一边用手抵挡着楼梯上飞下来的东西，一边逃荒似的跑下楼。口中还要不依不饶地还嘴：“你个扑街！我欠你两个月租之嘛，老娘一手就赢返来。到时我连你间屋都买起，然后一把火就烧鬼唒佢！”

粤语骂人她早已不甘人后，流利得很。

那房东气得冲她狰狞道：“哇你咁口臭！小心你生仔没屎忽！”

姣爷使劲地冲她吐唾沫：“呸呸呸！你唔好丟啦！”

又一批衣服、玩具等杂物从窗口扔了下来。姣爷看着一地的东西运气，一边跟房东示威。

“把东西都拿走！什么垃圾！”房东大吼一声。

姣爷狠狠剜了她一眼，回道：“全都留给你陪葬吧！”

房东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八度：“丢你老母！”

姣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跨过那些东西，目光一扫，没一样值钱的，不要也罢。拿出钥匙打开一辆小电动摩托车，心里嘟嚷这个破地方再不能久留。

楼上继续有东西扔下来，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接着，一条金黄色长长的毛绒蟒蛇围巾也被扔了下来。姣爷眼睛一晃，这可是她的心爱之物，这个绝不能丢。她骑上摩托车，一个帅气的猴子捞月将毛绒蟒蛇围巾抓起搭在脖子上。一个转弯，摩托车呼啸着绝尘而去。

让这间倒霉的小破屋见鬼去吧！

姣爷骑着那辆和梦境中决然不同的简陋的小摩托，那条金黄色的毛绒蟒蛇围巾绕在脖子上，随风飘扬。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谁见了都以为她在兜风呢，哪儿像是刚被房东扫地出门。人前风光——这是老爸教她的，而人后凄凉呢？老爸不说后半句，他向来喜欢点到为止。姣爷知道那是无语。

脑袋仍一舒一胀地疼。海风凉凉地吹来，她才真正清醒过来，她这是彻底无家可归了吗？

痛定思痛，这样的生活她真的过够了！这就是她想要的澳门岁月吗？那不一样的月光呢？为何对她没有一丝眷顾？

看着街边华灯初上，灯红酒绿，人人面上神采飞扬，只有她披头散发地像鬼一样地穿插其中，别提多落魄。

快速穿越澳门西湾大桥，河的对岸灯火辉煌，霓虹闪烁，那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赌场，那就是一年收入超过拉斯维加斯6倍的那个赌场——那个不夜城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力。隔着一片海，她仍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把酒言欢、歌舞升平。内心的欲望的小宇宙一下子爆出来。

想当年我21把连庄，靠的是什么？不是运气，而是信念！她用力将车刹住，就那么痴痴愣愣地望向对岸。如果有了钱，那个八婆房东还会像赶苍蝇似的赶我走吗？如果有了钱，还用每天在那条最破的老街里横冲直撞吗？如果有了钱，还会惜命般地接住那条金黄色的毛绒蟒蛇围巾吗？如果有了钱，还用每天操着粤语流利地变着法儿地骂人吗？如果有了钱……她一刻也不敢再往下想，她不能空想，她需要钱，现在钱对她来说就是一切。

虽说她已发誓戒赌了，但除了这条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年移居澳门，老爸也是想过上更好的生活，让姣爷受到更好的教育，谁知到了澳门老爸就沾上了赌瘾，家底全败光，姣爷的学业也只能半途而废了。妈妈走得早，老爸变成赌徒之后，赌场成了姣爷的家。家里那点微薄的收入来源全靠赌博。

赌博这个泥潭，一脚陷进去，就别想再拔出来。当年老爸被人追债，债主把人绑走，十五岁的姣爷跟别人借了身份证混进赌场，就凭着那股想救老爸的信念，居然连庄21把，把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从此，她从阿姣变成了姣爷。

拿着赢来的钱，姣爷替老爸还了债。想想那天的场景，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提了把砍刀跟黑社会老大交涉。就凭着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愣是把老爸救了出来。

人生第一次有了成就感。虽说这成就感来自赌场，总有些牵强，但她除了赌有点天分外，其他方面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还能有啥专长。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老爸的话洗脑般地泛滥过来，望着对岸那片灯红酒绿，她的自信心卷土重来。

奇迹是怎么来的？不是哭天抢地就能盼来的，虽不能说奇迹和信念成正比，但畏首畏尾的，奇迹永远都是浮云。

“我热爱奇迹，所以我迷恋这里。”姣爷愤青般地给自己打气。

不管通往赌场的路有多艰难坎坷，路漫漫其修远兮，她只深信一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