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欲仙

连绵起伏的群山，全身铺满厚厚的植被，除村人的房屋和他们开辟出来的田地外，几乎看不到一丝泥土的颜色。

现在正是秋收的季节，田地里盖满一片片金黄色等待收割的庄稼，山上的大树小树挂满金黄色的果子。微风轻轻的拂过群山，诱人的果香便扑面而来，多么迷人的景色、多么令人惬意的微风啊！

不过，这“惬意的微风”却令刚刚在小伙伴面前夸下海口的云乐悠（小名悠悠）吓破了胆！要问为什么？瞧她的位置，这小丫头正爬在悬崖边一颗斜向外生长的脆弱树干上。

这是一颗酸枣树，虽然满山都是酸枣树，但全村的小孩都知道：只有这颗树上的果子是最好吃的——又大又甜枣核还小。

起初她只打算在树干较粗的下方摘的，可爬上树后见前方的果子一串比一串大、一串比一串黄，不知不觉中一边摘一边向前爬，直到微风吹来，树干开始晃悠，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爬到了危险的边缘，那脆弱的枝干在这惬意的微风中随时可能折断！

猛然醒转的悠悠，回头看看后方，心中大惊：天啊，怎么爬出这么远？！再看下方，好高！她吓得手脚发麻，抱紧树干一动不敢动，心中不停的祈祷：“各路神仙保佑，不要再吹了，不要再吹了……”。

静待了也许是片刻，也许是很久，风终于停了，她赶紧小心翼翼的往下滑，待安全着地后，才发现身上的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了。她看看刚才的位置，拍拍胸口，“真是幸运啊！”，这悬崖虽只有二十丈左右，但普通人摔下去肯定会变成肉饼。

想到刚才的危险，她打个寒战，叹道“唉！我要是成仙就好了，仙人一飞就是老远，还怕这点儿悬崖？”

她深深吸口气，握紧拳头，目光坚定的冲着远方的群山挥舞，大喊着她每天必定重复的口头禅：“我要成仙！我要成仙！我要成仙！~~~”

正在她无比坚定的表达着自己的决心时，山沟下老娘的吼声传来：

“云—乐—悠…悠…悠…悠…….

你再不给我滚回来，就别想吃饭…饭…饭…饭……

晚上给我去睡狗窝…窝…窝…窝……”

不要以为老娘口吃，整个村的人都认为老娘的吼声绝对不输于练过狮吼功的人。山沟嘛，回音是常有地，对于老娘来说，每次她吼一嗓子，连着几个沟山上山下的村人都能听到，真是余音缭绕啊！

悠悠背着差点丢掉小命摘回来的枣子回家，却没敢直接从正门进去，而是悄悄绕到后门处，偷偷从厨房后面的小窗往里瞄。老娘正在炒菜，弟弟在桌边偷吃，今天难得有肉！哦，对了，今天是弟弟的生日，难怪老娘突然“良心发现，不再虐待儿童”了！

她冲着弟弟使劲的招手，可那正对着肉流口水的弟弟却老是不抬头，无法，她只好摸出一颗枣子向弟弟扔去。别说，准头还真好，正好砸到弟弟头上。

“哎哟！”弟弟捂着额头大叫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老娘放下锅铲，跑过来看弟弟。见弟弟额头上多了一块指甲大小的红印，再看地上，一颗圆溜溜黄灿灿的酸枣正在地上打转，老娘立知实情，冲着后门大喊“云乐悠，给我进来！”

唉！真倒霉，又被发现了，她慢慢的蹭进去，低头做认错状。

“上午跑哪儿去了？”

“去…去…后山了……”

“去干嘛了？”

“去…去…”去了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她实在害怕老娘的‘熊掌’。

“还不快说”老娘果然挥起她的‘熊掌’。

“去摘酸枣了！”

“啊！你这该死的妮子，是不是又去悬崖边了？你不要命了啊你！”老娘顺手操起锅铲就要冲过来，她赶紧跑到饭桌另一边，老娘追、悠悠跑，二人围着饭桌直打转，弟弟见怪不怪，继续“偷吃”。

跑了几圈，弟弟喊道：“娘啊，你别追了，是我跟姐姐说想吃酸枣，姐姐才去摘的！”

老娘停下来，挥挥锅铲，“满山的酸枣树，干嘛非要去悬崖边上那颗，你知不知道一不小心就会要你小命啊？”

“我……我跟假唐僧打赌，他赌我不敢去那里摘，我才去的…….娘，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垂着头低声认错。

“唉！我是造什么孽哦！”老娘把锅铲一丢，坐了下来。

“怎么就生了你们这对讨债的了？你爹被仙人们招去挖个什么矿，都去了四五年了，一点儿音信没有，你们又这么不听话，这日子咋过哦！”老娘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起来。

悠悠和弟弟小闲见状便急了，赶紧围着老娘哄。

“娘，你别着急，爹爹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呢！”

“明天，都明天了几年了，还明天…..”

“都怪那些可恶的仙人把爹爹抓去……”弟弟口不择言。

“别瞎说，别瞎说，要被仙人听到了可不得了”老娘赶紧捂住弟弟的嘴。娘仨聚在一起默然一阵，大家心情都有些黯然，可又不能说出来，滋味很不好受。

过一会儿，老娘振作起来“算了算了，今天是小闲的生日，咱们家小闲已经六岁了，你爹爹也走了快五年了，悠悠说得对，说不定你们爹明天就回来了呢。咱们吃饭吧，今天有回锅肉，小闲多吃点。”

悠悠一边吃饭一边道“娘，你别担心，我以后一定会成仙的，成了仙就能找到爹爹，还能天天有肉吃！哦！对了，秃顶老道说成了仙还能长生不老了！到时候我天天给爹娘弟弟买肉吃！”

“傻孩子，快吃吧，吃完了去打些猪草回来，顺便去神龙观老道那里问问看有没有你爹的消息？”老娘拍拍她的头，对她所谓的成仙不置可否。

据说她家小时候条件还是不错的，这点她记不清了。她爹云志远会些手艺活，靠这挣过不少钱。她娘周桃花性格爽直，从不会忍气吞声，却也很能干，这点让她奶奶又妒又恨，婆媳俩经过一年的吵闹加全武行后总算分家了。

爹娘辛苦经营三年后，家里条件总算有了起色，可老天爷不长眼，他们才过上好日子没几天，五年前一个夏天的晚上，突然天降暴雨，瓢泼的狂雨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凌晨，老娘听见后山似有轰隆轰隆的声音，像是大山在倾斜，老娘很是担心，便催爹爹起床去查看。一刻钟后云志远冲进家门，大喊道“快，快抱小闲出去，山神发怒了，后山塌下来了！”，他抱起悠悠，拉起老娘便往外冲。

刚冲进雨中，轰隆一声，她家的后墙被泥石流冲塌，一家人顾不得其他，拼命往斜上方的小山坡上跑，刚刚站定，又是轰隆一声，身后盖起来还没多久的大瓦房被彻底埋在了土石下。

房屋被埋的当天中午，天就放晴了，这时他们才知道这小山村附近几个山沟的百来户人家中、有近一半人家的房屋都被埋了！这次水灾让悠悠家一无所有，连田里半熟的稻子也没能幸免，这意味着这年他们家将颗粒无收。

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突然村里来了几位“仙人”，他们御剑而飞，停在半空中，藐视的看着这个村子，对村民们宣布，他们需要招收一些青壮年去开矿，只要身体健康就行，没什么特别要求，每人每年工钱二十两白银。

全村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哇！二十两白银啊，我们全家一年收入也不到五两银子！”

“是啊，仙人们来得真及时啊，我家房子被埋了，水田也颗粒无收，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啊，咱们去干几年回来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咱们赶紧去报名吧！”……..

“这么高的工钱，不会有问题吧？”其中一人小声地嘀咕。话音刚落，一位仙人转向刚才嘀咕的人，衣袖一挥，一团烈火向那人飞去，那人瞬间便被大火包围，片刻后在惨叫声中化为灰烬。

那仙人不屑道：“哼！无知凡人，我们修仙之人岂是你能非议的？”，村民们大赫，不敢再有异议，于是附近山沟中的受灾村民里的绝大部分青壮年都跟着仙人走了。

她对这段记忆有些模糊，脑海中只有些片断：瓢泼的大雨、被泥石流埋没的家园、半空中的‘仙人’、被烈火烧为灰烬的村民、还有就是带走爹爹的那艘从巴掌大变成可以装载数百人的大船。

她说不清对那群仙人是崇拜？敬畏？害怕？还是愤怒？他们带走了爹爹，到现在还没回来！工钱只是走的时候留下的二十两银子，至今没有任何消息、银钱送回；仙人们会飞、会法术、还会瞬间将人化为灰烬……

那时的悠悠对于修仙之途一无所知，但从看着大船慢慢飘走的那刻起，她心里便升起一个念头——我要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