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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儿寡母

一只黑褐色的雄鹰展翅翱翔于天空之上,敏锐的双目俯视着大地,不经意而又准确地搜寻着铁翼下的弱者,如钩似的嘴不时发出一两声凌厉的叫声,使宽阔的天空更增苍凉。

突然几道白光闪过雄鹰的眼睛,如平地起了几道闪电,要冲破青云而去,雄鹰怒鸣一声,以惊空遏云之势俯冲而下,一行行排列整齐,披坚带甲的军士闯入它眼中,日光照耀下,人群中闪烁着点点金光,伴着阵阵马嘶,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更有一人持刀而立,仰首望着它,傲然不可一世。

雄鹰略一盘旋,转向西去,不多时就有一座巍峨大城出现在它身下,城头上遍布士兵,来来往往搬运着守城器械,如临大敌,城中街道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那一座座金瓦朱墙的建筑里能隐约听到人声。

紫禁城上空愁云惨淡,不安的气氛溢出皇城四门,弥漫在整座金陵城中。

也笼罩在许瓶儿的心头。

她左手掖着一个蓝色包袱,右手紧攥着一个六七岁小男孩的手,引领东望,一双妙目流露着难以言说的伤感。

“娘,我们都离开五天了,还能看见金陵吗?”小男孩顺着母亲的眼光看去,可他太小,只能看见那条好像永无止境,忽高忽低的黄土路,还有一块块看上去脏兮兮的农田。

许瓶儿弯下腰,伸手在他肉嘟嘟的脸蛋上抚摸着,微笑道:“是啊,都走五天了,已经看不见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二姥爷家。”男孩问道。

许瓶儿摸摸儿子的头,道:“快了,就要到了。”拉起他的小手继续往前走。

母子二人默默无言地走在山野小路上,许瓶儿心中藏着事,从离开金陵一直不怎么说话,宗正固然有孩子好奇的天性,但也察觉到母亲似乎不开心,慢慢的也就不说话了。

许瓶儿感觉到儿子的小手里有一股倔强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支撑他一路走来,从来没有喊过累,倒像是他在搀着母亲走路一样。

昨天宗正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许瓶儿怕他脚腕扭伤,忙叫他坐下,脱了鞋子查看,两个通红的大水泡印在宗正稚嫩的脚上,同时也烙在了母亲的心里。

许瓶儿含泪帮他揉着脚,一句话也没说,从前在金陵,孩子哪受过这样的苦,这几天却表现得十分坚强,可他越是坚强,许瓶儿就越是心疼。

宗正见母亲眼角含泪,说道:“娘你别哭,我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爹爹还说要教我武功呢,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破点皮没什么。”

许瓶儿把头低下去,几滴晶莹的泪水落在宗正脚底的水泡上,只愿母亲的慈爱能将这水泡化去。

稍事休息后母子二人重新上路,过了半日,许瓶儿对宗正说道:“那边有家茶棚,我们过去歇歇吧。”

宗正道:“我不累。”

许瓶儿宽慰一笑:“这里离青阳县已经不远了,不用急着赶路了。”

宗正点点头,喜滋滋的随母亲进了茶棚坐下。

这座茶棚距离青阳县城只有十几里,进出城的人若是累了困了都会选择在这歇脚。

老板是个花甲之年的老者,和儿子儿媳一块经营,来这的人不论要不要茶水,他们都会免费给上一碗,若是棚内没有客人,还会把空着的桌椅板凳让给他们坐。

因为热情心善,这家茶棚屹立在青阳县城外近十年,整座县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瓶儿坐下后要了一壶茶,几张薄面饼,就着一小碟酱,母子二人一口一口吃着。

宗正连日赶路,虽然带了干粮,但早已吃腻了,许瓶儿包袱中带着金银细软,生怕惹人眼红,一直不敢太招摇,此刻宗正已经顾不得这酱饼好吃不好吃,只是一股脑地塞进嘴里。

许瓶儿见他狼吞虎咽,给他到了碗茶,拍拍后背,道:“吃慢点。”

他们没有注意到,茶棚内另有一张桌子坐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人正把目光投向这对母子。

这人年龄在二十五六,身穿白色襕衫,头戴黑色方巾,右手拿着一柄竹节折扇,一副儒生装扮,鼻梁高耸,嘴唇略显单薄,眉眼间透着一股果断坚毅之色,顾盼之间却又不失温和。

他身旁那两个男人穿着灰布直裰,腿跷在长板凳上,大口喝着茶。

儒生向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顿时会意,放下茶碗走向许瓶儿母子,一左一右站着,像是对门神,堵住了母子二人的去路。

许瓶儿惊道:“你们想干什么。”右手揽住了宗正的腰。

儒生走上前,看看许瓶儿,又看看孩子,道:“这孩子是你的吗。”

许瓶儿道:“当然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宗正一个转身,挡在许瓶儿身前,张开两只小胳膊护住母亲,一双稚气的大眼睛努力地瞪着那儒生,好像要凭自己的气势吓走对方。

儒生复一打量,蹲下身道:“孩子,你跟我说实话,这女的是不是你娘亲,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专抓坏人的。”

宗正叫道:“当然是我娘亲,你们是谁啊!”

儒生忽然冷下脸,道:“你不要跟我说谎,说谎的可不是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宗正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许瓶儿腰间,嚷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你们不是好人!”

茶棚老板闻声忙走了过来,看看这对母子,又看看那儒生,道:“曹爷,这是……”

被称作“曹爷”的儒生打一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亮在许瓶儿面前,道:“这位夫人,在下曹文远,是青阳县县衙典史,这两位是我兄弟,一个叫马亮,一个叫冯暝。”

茶棚老板道:“二位宽心,这位曹爷不是坏人。”

许瓶儿拉着宗正向后靠了靠,道:“原来是四爷。”

曹文远道:“近来池州府来了一伙人贩子,专拐卖孩童,我接到线报,那伙人中有的在这附近出现了,所以带着人来查探,适才见夫人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而这孩子吃东西又是狼吞虎咽,一副饿久了的模样,所以起了疑心,得罪夫人莫怪。”

说罢向她施以文士礼,马亮冯暝也退在了一边,茶棚老板见冲突已了,忙自己的去了。

许瓶儿道:“没关系,四爷办案要紧。”宗正却还是一副戒备的样子。

曹文远看他一眼,微笑道:“小小年纪,就知道保护母亲,难得难得,此地距离青阳县已不远了,夫人可是要进城?”

许瓶儿点头,她也知道人心险恶,孤儿寡母在外不能轻易将行藏透露,但对方既然已经亮明了身份,又猜中了她的去处,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再遮遮掩掩,反而又惹他怀疑。

曹文远道:“太阳就要落山了,这里离县城还有十几里地,今天怕是查不出那伙人的下落了,不如马亮你先回去,刚好同这位夫人一道,路上也好照应照应。”

马亮眼珠一转,答应下来,许瓶儿却有些紧张,说道:“多谢四爷好意,只是这里离县城也不远,官府办案要紧,怎能分出人来照应我们。”

曹文远道:“夫人请勿多心,左右是要回去的,我让他先回县衙报告而已,若是夫人不想同路,那就各走各的好了。”

许瓶儿结了茶钱,带着宗正走了。

马亮问道:“曹爷干嘛要我跟着她,难道你还怀疑这女的?”

曹文远注视着母子二人的背影说道:“你们可看出什么来。”

马亮冯暝一起摇头,曹文远道:“我没有怀疑她是人贩子,只是这对母子确也可疑。”

马亮问:“哪里可疑?”

曹文远道:“孤儿寡母出门在外,你看他们母子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赶了长久的路,那个小孩一嘴金陵口音,而那女的金陵口音中却夹着一些池州腔,所以我才问她是不是要进县城。”

冯暝拍手道:“对啊,曹爷眼睛就是厉害。”

马亮不以为然:“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是京城来的,又有什么可疑了?”

曹文远心中一动,是啊,有什么可疑呢?

看他们满面风尘的样子,又有池州一带的口音,那么去青阳县城不是逃灾躲难就是回乡探亲,可回乡探亲焉有丈夫不跟随的道理?

那个小男孩,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小孩竟然对生人有这么高的戒备心,那妇人看上去似乎有些忧愁心事,又是一嘴金陵口音,从京城来的?

唔,京城……

曹文远一时想出了神,冯暝碰了他一下,道:“曹爷,我们还去不去刘家村了。”

“啊,对,刘家村。”有线报说有人在刘家村附近看见一伙鬼鬼祟祟的人,所以曹文远才带人来这里查探。

他对马亮说:“今天怕是查不出什么来了,你先回县衙禀报吧,跟着那母子俩,看看他们在城中何处落脚。”

怎么又跟着这母子俩,到底有什么可疑的?马亮满腹狐疑,不情不愿的去了。

曹文远侧身眺望东方,京城,京城……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重重山河,眼前浮现了金陵城内硝烟四起的景象。

燕王的军队应该已经过江了吧,那位年轻的小皇帝该怎么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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