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舍奇谈

大虞山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眼下已是冬末春初，山下冰雪消融，山上仍然萧瑟封冻。风过处，留下一串呼啸，卷起阵阵松涛。山顶一座白墙青瓦的小道观，在薄凉的阳光映衬下越发显得清冷。

道观背后一块凸出的山石上坐着一个清瘦、白面的中年道士，道士正在打坐。他闭着眼，面平如水，似乎全然不惧冷冽与身下万丈山崖。过了片刻，他却忽然睁开眼，叹了口气，从山石上下来，快步走回了观里。

一个道童惊奇地问道：“师父，今天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道士摇摇头，走到桌前坐下，道童赶紧递上热毛巾，又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道士净完手脸后，又喝了口茶，长长吐了口气，这才感觉清爽了些，对道童道：“今天不知为什么，总是静不下心，没法入定。”

道童想了想，安慰道：“可能是因为今冬雨水少，天干物燥，虚火上浮。师父，我去挖点荸荠煮糖水，去去火，好不好？”

道士笑着说：“好，多煮点，咱俩一起吃。”道童立刻高兴地颠去了后山腰挖荸荠。道士心里觉得好笑，这小家伙还是那么喜欢甜食，就等着他那句话呢。

他端起茶杯，正准备喝第二口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只鸽子进来。解下鸽子脚上绑的纸条一看，上面只有三个字“太乙洞”。他面色一凝，收好纸条，抬脚就往外走，到门口，想起该交代一句，就折返回来，写了个纸条“石头，师父出门办事，你好生照顾自己”，然后又将身上摸出的几张钞票放在桌上，随即匆匆出了门。

黄昏时分，道士终于赶到了太乙洞。其实就是个不起眼的溶洞，洞口没什么标志，洞里烛光摇曳，里面已经聚集了两个道士。为首的一人看见风尘仆仆赶来的道士，面露喜色道：“玄真，你来了，太好了，赶紧过来。”

玄真连忙走了过去，问：“玄清师兄，有急事？”

玄清点点头，转向另一个面色偏黑、双眼皮、大眼睛、中等个子、身材结实、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青年道士，问：“玄武，你通知玄虚了吗？”

玄武连忙解释：“通知了，我还特地赶过去，当面通知的，就怕他收不到。”

玄清有些不悦，顿了顿，接着说：“算了，我先说说情况。今天把各位师弟召集过来，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件事，老鬼死了，只怕要起风，我们该下山了。”

正说着，洞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立刻警觉地分散站立。那人还没进洞，洪亮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嘿，我说，你们几个怎么不等我就先说上了？”

三人互看了一眼，松了口气，玄清提高嗓门回道：“你可算来了，再晚一步，我们都说完了。”

话音刚落，一个面色发红、下巴上留着一缕黄胡子、发色也偏黄、身材精瘦的中年道士走了进来。他一身风尘仆仆，但精神头却很好，两眼炯炯有神，进来就端过桌上一个杯子，也不管是谁的，一口把水喝干了。玄清子连忙又给他续上水，问道：“你这是从哪儿来啊？怎么渴成这样？”

玄虚擦了擦嘴，有些愤愤的，道：“别提了，还不是因为卓不凡那臭小子，气死我了，今天我接到通知就出来了。谁知道，我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跑了，私自下了山。我半道儿转回去拿东西才发现，一路追他，没追上。这臭小子，回头我逮住他，非打断腿不可。”

众道士听了哈哈一笑，玄真难得打趣道：“你呀，也就嘴上说说，心里担心得不得了，你从来都把他当儿子待，怎么舍得打。”

玄清也道：“别担心，小孩子总是要出去锻炼锻炼，才能长大的。”

玄虚摇摇头，叹气道：“唉！臭小子还不知道那个秘密，我就怕他冒冒失失跑出去，被有心人发现，变成祸害。”

玄清道：“不用太担心，小凡聪明又警惕，以后的成就，只怕远远高过我们这些老家伙。”

玄虚又叹了口气，道：“算了，等有机会我就去找他。师兄，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玄清说：“老鬼死了，我们该下山了。”

“师兄，我们要去做什么？”玄武忍不住问道。

不待玄清回答，玄虚摸了摸小师弟的脑袋，插嘴道：“去管别人的事啊。”

玄武有些不爽，虽说他是关门老徒弟，年纪最小，但这几个师兄也不能总把他当小孩对待吧，于是脑袋一偏，闪到一旁，不满道：“三师兄，我不是三岁小孩，别动不动摸脑袋。”

玄虚嘿嘿一笑，也不计较。这时，玄真开口道：“不是管闲事，是去继续老鬼的任务。”

玄清子望着玄武，解释道：“这是老鬼的师祖和我们的师祖订下的盟约。”

玄武点点头，道：“一切听大师兄安排。”

玄真接着道：“玄虚，小凡有没有可能是去找祝熒了？”

玄虚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嗯，有可能。”

玄清对三个师弟道：“这样，我们兵分四路，玄真，你亲自去西北管理基地，务必取得言家的帮助。玄虚，你去西南，抓紧训练我们的人，三个月内挑选一批带回来。玄武，你去宁城找到卓不凡或者祝熒，保护好他们，尤其是祝熒。”

三个道士答应了，又互相看了一眼。玄武忍不住问了一声：“大师兄，那你呢？如果有急事，怎么联系你？”

玄清一边说“我要去巫家走一趟”，一边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几个手机。一人发了一个，又说：“大家手机里存了我们几个的号码，备注名也写好了，有事电话联系，重要的事发短信，用暗号。”

玄虚接过来，撇撇嘴道：“道士还用这东西？不像话。”

玄清没好气道：“那你可以不用。”作势要抢回来，玄虚连忙收好手机，闪身退开几步，一抱拳道：“告辞，各位，过年见。”说完就出了洞。玄真和玄武也随着出了洞。

等玄清走后，洞里一片黑暗。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点火光，映着一张年轻的美女的脸。她轻笑一声：“祝熒？呵，檬檬，好久不见哦。”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了，她才走出山洞，消失在了黑暗里，完全没留意到身后浓厚的黑暗里有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