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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独白与邀请

0、1、2、3,0是一切的开始,1太过显眼,2是偶数,没有奇数锋利果断,不予考虑。所以,如果要用一个数字来代表我的职业,代表我,我会选择数字3。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我会告诉你,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警笛声、哭泣声、大雨。刀出鞘、子弹出膛,挽留。

挽留……

挽留谁?或者谁想要挽留我?都没有了,那时我只剩下一个念头——复仇。

左哥发现我的时候,他刚从宿醉中清醒,昨天的雨,一直下到今天,我瑟缩在他住处之一旁边的垃圾桶里。我不认识他,只是按照父母提前交代过的话,机械地来到这里。

但他不知为何看见了我。

那之后,我无数次在记忆中重放这巧合莫名的一刻试图摸清它背后的含义,以为那是某个至高存在特意为我的复仇之路降下的神启。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无端感受到的盲目和清醒,只是因为在那一刻,命运俘获了我。

“克虏伯大楼将是全城的焦点。今晚,为古斯塔夫的两位千金举办的庆生宴会就在它的开放式天台举行。希望今晚的天气不错。不,今晚的天气一定不会差……“

当一个群体所拥有的资源过于庞大,自成一体的趋势之显现便是必然。古斯塔夫是中立区三大家族之一,明面上,它是一个专注于生物医学方面的家族企业,实际上就连小孩都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披着金钱外壳的统治者。庆生宴会同样也只是一个听起来优雅安稳的词汇。在年近古稀的压力,和放浪多年之后唯一留下的子嗣也因为事故丧生的现实逼迫下,古斯塔夫老人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擅自将自己的生日作为宴会日期之后,他还将从宴会的宾客中亲自物色合适的女婿。

古斯塔夫的家产不用说,两个女儿的长相也是出众,在这种情况下,全城的年轻人都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中奖率百分百(甚至有我全都要的),不过可惜的是,请帖的数量有限。

吴铭正是受到邀请的人员之一。

在拿到邀请函的一瞬间他有些失神,一是开头的“吴铭“这两个字并不真是他的名字,二是……

“十五分钟后出发!“非常熟悉的唯一回答式命令。

“明白!“

狭小的房间里只挤下了一张床和一个大木柜,值得注意的是,墙角里随手扔了一本外皮已经磨损到看不出名字的诗集,看得出主人经常翻阅它,但不知为什么它的待遇却不好,可能因为它的现主人是半个文盲。

吴铭坐在床沿,膝盖支着胳膊,手掌支着下巴一边,正对敞开的柜门,目光在同样简单的衣柜里游离,最后落在包着枪和子弹的油纸上。一直以来,他把自己当作附属品,也预测过自己的存在和那个人的影子不再平衡的时间点。预测完美地偏离了现实的进度。

太早了。他衬衫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个仅一门之隔的人的存在却大大压过一切。

那个人被称作“老左“,其实年龄看起来只比他大了十岁。

道听途说,老左好像是个富家子弟,从他现在的言行举止中能看出些许。如此出身还要到这赌命的地方打拼……

这种基本只能强行加戏才能圆上的人设难道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吗?居然还能一直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出于敬意,吴铭一直当老左是长辈,不仅是因为老左救了他,还有老左和他的父母是同事的缘故。

但是……老左私底下的所作所为表明,这位长辈并不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尽管他确实有相对出众的能力,但在熟悉他的人——尤其是各方面仰仗他照顾的人中,比如说他的几个徒弟,老左更像是个暴力倾向的无赖,时刻在精神和物理上寻找优越感,而徒弟们无处可去,咬牙忍着,只盼早日熬出头。毕竟人命不值钱。

其中,吴铭可以说是最受“重视”的一位。曾经,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吴铭经常看到一个提着碎了一半的酒瓶的黑影如影随形,而又因为他做梦的时候神智与清醒无异,无法区分自己是否在梦里。那段时间,他身体上新伤叠旧伤,每愈合一道疤,人就麻木一分。直到今天。

“雷鸟计划。“不知道以谁的声音说。

白色邀请函衬托下,猩红的娟秀字体宛如来自地狱——也许是因为他认识的字不多。收到邀请函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老左收到普通印刷邀请函时,忐忑但胜券在握的表情感染了他:这是我不应得到的——落款,莉莉丝·古斯塔夫,纤长的花体仿佛挑衅。

偏偏是这个时候。

吴铭冷着脸,穿着随邀请函一起送来的量身定做的正装(出于严谨的试穿),紧张地握着枪走来走去,满脑疑惑,最后还是换成老左用自己的旧西装给他临时微改的一套。

好像该添个镜子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对自己的外貌产生背叛的感觉。实际上,吴铭的长相属于顺眼的平凡路人那一大类,附加了转眼就会忘记这种刻意为之的效果,唯一有特点的大概是他眉眼之中不知何故带上的懒散。如果他知道这个评价的话,也许会认为,那是自己心中坚定的目标反作用带来的伪装。

吴铭烦躁地把枪包好,放回原处,心中不安。

老左是组织派来的的间谍,是吴铭觉得他和其他员工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至于另一个原因……和他富二代的人设颇为符合:老左风流倜傥的外形和略带卖弄的发言总是容易博得女人的芳心,这一点不管怎么看,都与这个行业充满违和,即使它十二分地发挥了人设的作用。也许是因为这个,老左有时的言论充满了现实主义幻想气息。比如“月光是死的光线”,“出色的猎手,总会选取某种随处可见的死物作为自己的化身,在等待猎物时消除自己的气息”等。

飘忽迷幻的语言不能更符合他瘾君子的身份。但对于这些神神叨叨的调侃,吴铭听来虽然感觉不太对,却又很像那么一回事,久而久之受到的影响不小。

今夜是满月,吴铭当值。说是当值,只需在指定的地点,晃荡上指定的时间,同时段工作的人不少,一般不会疏漏。要说有什么困难,就是老左“不要暴露,不要抛头露面”的命令。

这话,很含蓄。

吴铭的对外信息少得可怜,其他人只知道老左好像带了个徒弟/收留了个远房亲戚/捡了个娃/搞出了个私生子,什么千奇百怪的都出现过。既然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长相,好事者干脆强行给他套了个“影子”的代号。老左胡吹说过,他自己这个级别以上的人,才知道吴铭更详细的情况。

乐得如此,方便行事。有时,吴铭还会蹲在房檐上默默听下面几个保安的闲聊,积累情报,最大的好处是,不会有人举报旷工。

月圆逼人,四周偏亮,是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反面,视野极好。为了避免被自己的同事发现,吴铭绕到目标建筑鲜有人出现的另一边,爬到最高楼层的一扇窗台上。窗台属于一个封闭式回廊,里面靠窗的的一排白桦木柜积了薄灰。这灰与整栋建筑格格不入,以建筑见房主,应是位不差钱的,所以即使少有人来的区域,他也安排负责清洁的人打理,才符合逻辑。不过吴铭虽然注意到了灰尘,却不细想。惰于正经思考,就是他的风格。

他一抬头,见到大如脸盘的月亮。

吴铭想,那么我现在是腌满了满身的月光?腌透了死去光线?死这个词,不陌生,它是从最初的记忆开始。最初的最初记忆,因为死带来的巨大惶恐而忘记,说不定我是它某种形式的衍生,是月光操纵的活死人。他这么想着,月稀释了他的存在,将他纳为己物,于是一切地上的事物,他都暂时感知不到了。

当吴铭听到身后的走道有声响时,过去了不知多长时间。那声音离他不远,但是处在一个早该发现的位置。

糟了。

在这个地点出现,要么是别墅的主人,要么是危险分子。假如是主人,就此离开即可。假如是危险分子,假借离开再绕到背后观察也是可行的。

然而他刚要行动,便听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轻轻地“咚“了一声,像是什么物体砸在了铺有地毯的地上。

他开始怀疑后面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人了。有谁走路一步跨这么远?

怀疑归怀疑,吴铭马上做出了反应,一手遮脸一手拨开保险栓转过。一个和人差不多大的纸娃娃在走廊那头的阴影里,皮肤苍白醒目,黑色的眼睛可以吞吃光线。

看到的时候,他反而没有这么害怕了,但那个娃娃好像对他很感兴趣,轻轻哼起歌,立起脚尖转了个圈,优雅地跨入月光。

那是个活人。

面前的人披着一件异常宽大的衬衫,脚上绑着颜色奇异的芭蕾舞鞋,浑身湿透,仿佛月泼下了硫酸,但未能造成任何伤害。在死的光线中,她眼中生的热切刺死了月光,也将要洞穿他人。这个年纪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生物旁若无人地舞蹈着,从月之外即将到达死之外。但在那之前,她突兀地停在吴铭面前,歪着头,喜悦而好奇地探头问他:“你也要……送我回去吗?“

吴铭受到了莫大的震撼。这并不是那个生物相貌非人的缘故,不如说,和精致清楚的面容相比,她的举止太过像人类了。他无端想起老左骗人的志怪故事,其中有不止一种精怪以吸食阳气为生,脊梁骨一抖,手指扣到了扳机上。但他还算冷静,枪没即时亮出来,也能想起来这位是房子里的住客之一。

女孩见他没反应,嬉笑着远去了。月光下,湿漉漉的黑发毫无生机地跟着她,水或者是其他液体滴得到处都是。

这个人的存在仿佛是对月的亵渎。

吴铭心中莫名升腾起一种对象不明的厌恶,以及,他注意到刚才那个人经过的地方多出了几缕细微的血迹。

被深度催眠的人需要以特定的话语或者物品为引才能醒过来。注意到血迹的瞬间,整个走廊已充满了血腥味。

这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吴铭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那天见到的是古斯塔夫老人的长女。那种非人的概念早在他心里扎了根。

胎儿之梦,于自我意识形成之前,由承载在基因之中的祖先记忆创造出来,血液流通,循环,细胞中携带的信息汇集,然后呈现在从未蒙受风尘洗礼的双眼之前的会是何种景象?

远远超脱当前时空的狩猎、迁徙、采集、骑马、砍杀、蒸汽、跨越、远渡、玻璃、丝绸、炮弹、冰川、飞行、战争如琉璃彩窗投射在流水上……

如果……

如果出生时可以选择,还会有人活着吗?以向着生命,面对终点的姿态,真正的饱含激情的形式。

又如何呢?将近之事,未尽之事,以及已逝之事在我所处的位置并没有多大的不同。我想问,我现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的呢?这个我的诞生之地……也是我即将终结之地。

非常抱歉,我想大家只想睡个好觉吧?这是当然的。

没关系,一切都会结束的……你们什么也不会记得………………

“不要后悔。”

…………………………

梦醒了。

全球各地的人满怀疲惫,无处发问。刚才的梦,确实被大部分人遗忘了。

断断续续、在某种机缘下做着相同的梦境,直到今天。

暗中调查这件事的组织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心怀鬼胎者,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掌握着独一无二的资源或者信息。

就是以此为开端,月,不,这个世界发生了异变。

一位观察者进入了棋局——现在不是介入的最佳时刻。他想知道,在小径分岔的路口,堵住一条,另一条通往何处。如果有机会,他会更进一步把水搅浑,不过,他立场明确。

预言者记录以上征兆,人类被告知,但结果依然还在迷雾当中,未到揭晓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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