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风雨路

“妈妈！妈妈！快来看门口的这个乞儿！”

“他在咱们门口都两天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给他拿个馒头盛碗热汤，如果饿死了，咱们怡红院还说不清了！”

“他穿得好奇怪啊！好像草原上的放牧人！”

怡红院做饭的宋婆婆小心地用调羹给躺在地上的乞儿灌了一勺子姜汤。

“啊！”地上的乞儿轻悠悠呼出一口气，眼睛虽然紧紧关闭，嘴巴却吧唧吧唧蠕动着去寻找姜汤的方向。

宋婆婆又赶紧给他灌了几口热腾腾的姜汤，乞儿终于在一声长长的“哎呀”声中睁开眼睛。

“好俊的哥儿！”离得最近的宋妈妈惊叹道。

乞儿一双眼睛清澈有神，不杂一丝浊物，开合之间会让人有豁然开朗之感。

正值中午，怡红院的姐们儿百无聊赖，吃完晌午饭消食的空儿，都挤在门口看热闹。

莹莹姑娘是怡红院的头牌，凭着姣好的容颜和出众的技艺，至今未破身，清倌一个。

她被乞儿那双明亮清明的眼睛吸引，长年累月在妓院和各色男人打交道，她几乎很少见到这样干净明澈的眼神。

“芸儿，把刚刚熬好的莲子羹取一些来。”

莹莹怜惜地看着地上的乞儿说，她记得被卖到妓院时，家里的小弟弟就拿这样的眼神送她出了家门。

一碗晶莹剔透的莲子羹几乎是被乞儿倒进嘴里，喝光后犹有不甘地瞅着莹莹，一旁的芸儿无奈地摆摆手。

“去，屋里取几文钱，从对面街胡二家的蒸饼铺子买十张糖饼。”

芸儿不置可否地看看地上的乞儿，她不明白小姐怎么如此关心一个毫无关系的乞儿。

她对这个乞儿的眼神很反感，一个哥儿，长着一双那么水灵的眼睛，黑葡萄似得扑扇几下，心肠再硬的女人也会被融化。

习惯服从命令的她心里想着，脚底下却没有减慢速度，噔噔噔跑上楼去，从小姐的梳妆盒里摸出两文钱，直奔对面胡二家的蒸饼铺。

乞儿听闻，端正身子笑嘻嘻地看着莹莹，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破衣烂衫的形象和眼前这个娇艳欲滴的女子落差实在很大，只能大恩不言谢啦！

赵子易迷迷糊糊在这里躺了两天，浑身无力，时清醒时昏迷，前世的一些零星碎片在脑海浮现。

莹莹娇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身在何方。

留在他最后的记忆是从悬崖坠落，女朋友惊恐的面容渐渐模糊，抓着他的手最终放开。

“这是哪个朝代？糖饼做得如此好吃！”

赵子易确认自己真的是穿越了，他前世出生在西北，地广人稀，蔬菜缺乏，家家户户以面食为主，主妇们最会做各种面粉食物。

他的母亲在家乡经常被乡里乡亲请去帮忙做白案，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糖饼。

十个金黄的小糖饼似乎是被赵子易一口一个吃掉的，这么秀气的哥儿吃起东西来，却如莽汉匹夫一般，全然没有丁点涵养。

赵子易实在是太饿了，他生在西北，那里民风淳朴，男女老少都豪爽阔达，言谈举止也是不拘小节。

上大学后，他发现班里的同学吃饭喝水走路睡觉都静悄悄，尤其在公众场合更是不会大声喧哗，扰乱秩序。

赵子易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他就尽量少说话，少和同学玩闹 ，免得开口就露馅，整个西北大汉的作风。

好在他长相随母亲，生了一副南方白脸书生的斯文模样，眉眼更是被雄浑的黄河水濡养的清澈明亮。

赵子易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看莹莹，他戒掉两年的吃相怎么轻而易举又回来了。

“没关系，吃饱了才有力气，你在这躺了两天，你从哪里来？”

莹莹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不是被饥饿贫穷逼得走投无路，父母怎么会狠心买女儿呢？

赵子易迷茫地环顾四周，从街上行人的衣着打扮推测，这个年代该是史学家都推崇的宋朝。

莹莹穿着一袭低领窄袖襦衣，宽大的罗裙曳地，胸前一抹曲线若隐若现，和唐朝女子开放的波涛汹涌比起来，很有些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羞怯。

赵子易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对美好的东西很敏感，他的目光从莹莹身上掠过，像艺术家欣赏作品一般，眼神专业纯粹。

莹莹在怡红院能取得头牌的名号，不光是她的才艺长相，还有她落落大方的待人处事风范。

她是如假包换的清倌，却有着成熟女子的雍容沉稳，她微微一笑，迎着赵子易的目光坦然地说：“我喜欢唐朝女子的服饰，很有女人味儿，不压抑女性的柔美特征。”

赵子易一手撑地，翻身站起来，朝着莹莹又是长长的一揖，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穿越过来的身份，但是这个娇艳可人的妓女修养不俗，谈吐大方，让他很欣赏。

“哥儿，吃饱喝足该走了！”

看热闹的姐儿们都回房休息了，莹莹不但不走，还和这个衣着怪异的乞儿攀谈起来，芸儿急得无法，只好去请妈妈来。

“妈妈，是我留下他说话儿的。”莹莹朝着妈妈嫣然一笑，轻盈地上前挽住妈妈的胳膊，撒娇般摇晃。

“你呀！”妈妈食指轻轻点在莹莹额头，“昨儿韩公子要的那幅画你准备好了吗？”

“妈妈，那幅画是真迹，我费了好大劲才得来呢！”莹莹樱桃小嘴嘟着，不情不愿地说。

“好宝贝儿，韩公子是何许人也？他叔父现在可是官家跟前的大红人，你乖乖随了他的心愿，咱这一大家子才能太太平平。”妈妈抬手把莹莹散落的发丝别向耳后，面带微笑柔声劝道。

“唉……芸儿，去房里把搁在壁橱第三格的那幅画拿下来吧！”莹莹无奈地叹口气，俏眼微阖，下巴朝着芸儿摆了摆。

莹莹是头牌不假，但要没有妈妈一力护着罩着，她想保全女儿家的清白根本不可能。

且不说汴京城里随手一捞就是正五品正四品的大官儿，光是富可敌国的豪绅都能排到上万。

他们看上的姐儿，谁不欢天喜地去迎逢结交呢？那敢拒之门外的不是被怒雷击坏了脑袋，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