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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风卷残云碧玉如画

“好大的雨。”他的朋友说:“很久没见到这么大的雨了。”

“是啊。”他说:“风也很大,狂风骤雨,连这屋子,都要被吹倒,吹走,吹到天上。”

他的朋友转过头看着他说:“你不必太担心,我既然能来,这件事情没过去,就不会走。”

“你把这消息带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你实在不必留在这里,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不必,也不要。”

“我不会走。”他的朋友说:“这么多年以来,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我又如何能走。”

“你该知道”他叹了口气:“风云十四骑是什么角色,风卷残云,所过之处,片瓦无存。如今江湖落寞,所谓侠义之士,仗义执剑,惧是笑谈,你我却已老迈,我就算真的广发武林贴,真的敢来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又会有几个?”

他的朋友黯然下来,却依然铿锵着说:“就算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依然还是能拼一拼,当年”

“拼一拼又如何?”他说:“无非是多了两具尸体,多了我这一家老小的数十具尸体,你真的认为我们还有赢的希望吗?”

“你何必如此丧气?”他的朋友瞪着他:“你我相识以来,身经百战,出生入死,何曾见你如此颓丧过?”

“你真的要拼?”他凝视着他的朋友:“你真的不走?”

“我不走。”他的朋友坚定地说,举起手握住了他的肩:“我不走,打死也不走。”

他的目光中透出浓重的感动,把手放在他朋友的手上,用力拍了拍。

热血瞬间就充满了他朋友的双眸,他的脸面已经苍老,但是豪情却一如当年,仰天长笑了起来,酣畅之色,溢于言表。

却听见他说:“你不走,那么就死吧。”

接着他的一个肘拳,击中在他朋友的喉结上,笑声顿止,喉结顷刻间碎裂,力道却仍然未尽,顺着喉结入了脊椎,整个脊椎都爆发出一连串如同爆竹的脆响。

所以当他的朋友倒下的时候,已经软瘫的如同一堆泥巴,却仍未死,双眸依然在激愤和极其惊怒地盯着他。

他又叹了口气,盯着他朋友的眼睛,悲悯地说:“你好好去吧,我知道你想知道为什么,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为什么,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为什么,即使你现在就要死了,你也不会知道为什么。”

“没有人会知道,为什么。”

于是他的朋友死了,睁着眼睛死去。

绵绵鲜血,汩汩地从尸体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伸臂提起他朋友的尸体,穿窗而出,冲进了满天的风雨里。

狂雨如箭激射着地面,也瞬间冲去了一路的点点血迹。

如同这血迹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一个月后,每一个在江湖上走动着的,或者甚至稍微有点瓜葛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隐匿江湖20年的风云十四骑,卷土重来,威势更盛。

每个人都知道的另外一件事情是:曾经以一身横练功夫名震天下的童铁童大帅失了踪,其家人遍托朋友,声通天下,却还是没有任何音信。

就如同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于是本来已经凋寂落寞的江湖,顷刻间乌云盖顶,沉默下,遍布着山雨欲来的忐忑。

每一个人,甚至包括童大帅的家人实际上都断绝了希望。

没有人还在期待着,这位平素性格火爆,热血灌顶的童大帅还会真的走出来,再出现在江湖上。

因此每个人都闭上了嘴,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当年风云十四骑同童大帅有一段极其严重的过节。

一个只有其中的一方倒下,倒毙,才能了结的过节。

而每个人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风云十四骑有任何其它过节。

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衣涧扉。

一剑飞天,衣涧扉。

他遍发武林贴,每一张贴子上都写着同样的一句话:

痛失大帅,涧扉悲愤,宵小重出,我必清涤。

每一个看过或听过这段话的人,都知道这段话的意思是:

衣涧扉将要出手对抗风云十四骑,并且只待除之而才能后快。

每个人也都知道当年一剑飞天联手童大帅于破雪岭上苦战三昼夜,终于让曾经不可一世,无恶不作的风云十四骑从此江湖蒸发,万劫不复。

每一个人都不知道的是,童大帅,已经在一月前,死在他的至交好友衣涧扉的手下。

童铁的一身横练,如铜似铁,只有喉结才是软窍。

衣涧扉就于满天风雨里一肘击碎了他的喉结,并且化剑气于内,一举击碎了童大帅的整条脊骨。

于是童大帅的一身铜筋铁骨在倒下的时候,瘫软的就像一堆烂泥。

一剑飞天本来就是一个江湖上的神话,一个活着的神话。

因此每一个人都在等着这个神话,再一次重演出来,重演在这个狂风骤雨,动荡难耐的江湖上。

每个人都在等待。

他也在等,而且等的很不耐烦。

他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但是他的那壶淡酒,几盘小菜,却还是毫无踪影。

店小二点头哈腰伺候着左一个右一个大爷,偏偏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的样子。

于是他只好继续等着,他就坐在那里等着,尽管他已经很不耐烦,但他还是等在那里,如同他生在那里,永远也不想离开的样子。

“客官,你的酒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举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店小二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小二转身惊问:“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我的菜呢?”他说,然后仰头喝了一杯。

“菜还在厨房嘛。”小二笑着说:“今天生意实在太忙,还请客官多多担待。

“哦?”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看着酒杯说:“这小小市集,为何今天如此多的人?”

抓着小二的手,却没松开。

“客官有所不知了。”小二笑嘻嘻地说:“这么多武林人士赶到这里,是为了看人决战。”

“决战?”他皱着眉,年轻的面孔浮上一层厌倦:“谁要决战?”

“就是赫赫有名的吴胜和吕战。”小二笑着问:“客官可曾听过这两位英雄的名号?”

他却只问到:“他们为何决战?”

“呵呵,说来也是一段佳话,这位吴胜英雄人称战无不胜。”

“这位吕战英雄人称屡战屡败?”

“呵呵,客官说对了。”

“那又如何?”他问。

“这位吕战英雄呢,人说之所以败,是因为他从来不和不如自己的人比试,但他却在七日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吴胜之所以战无不胜,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来不和比自己强的人比试,呵呵。”

“所以战无不胜很不服气,要来战一战这位屡战屡败?”

“呵呵,是啊。”

“这倒的确是一段佳话。”他摇了摇头。

“客官还有别的事情吗?”小二看着他拉住自己手臂的手,谦恭着问。

“有。”他说:“菜可以晚点上,有个东西你却要现在就给我。”

“什么东西?”小二的脸上不安起来。

“盒子。”

“什么盒子?”小二惊奇地看着他:“我们只上菜,不上盒子。”

“我的盒子。”他叹了口气。

“客官的盒子,该在客官自己身上,怎么会从我要呢?”小二笑着说。

“本来的确在我自己身上。”他仰头又喝了一杯酒:“现在在你身上。”

小二敛起笑容,冷淡地说:“客官说笑了,莫非客官两杯酒就已经醉了?”

他却笑了起来,转目望着小二,一字字轻声说:“枫如画,你什么时候竟改行作了店小二?”

“呵呵。”小二仰颜轻笑了一声,眼中忽然泛出极其灵艳的神采,左右流盼了一番,俯身在他面前,贴着他的耳朵吹着气说:“燕三,你倒真是难缠,只不过你以为你抓着我的手臂,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他闭上眼睛陶醉地叹了口气,温柔地说:“你真的不怕我真的让你没办法吗?”

小二立刻变了脸色,一指朝着他的肩点了过去。

玉指纤纤。

纤若锋芒。

甚至带着嗤嗤风声。

奇怪的是这声势惊人的一指,到了他的肩前,却软绵了下来,如同一个多情的少女,温软责打着她心爱的情郎。

甚至连她的身体都软绵了下来,咬了咬牙,才勉力站住。

“你”她幽怨着,双目顷刻间盈满了泪水,嘴角却轻笑着:“你好狠的心。”

“那个盒子”他长叹了一口气:“真的不能给你。”

“你制着我,怎么说怎么好。”她的眼泪滴滴落了下来:“在我怀里,你便自己来拿好了。”

他又是一声长叹:“你自己取给我好了。”手里同时用了用力,她立刻几乎又要软倒到他身上。

“燕三,你这个猪。”她咬着牙,只好探手入怀,却没拿出盒子,而是一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

他正惊诧地看着她露出里面的一套艳红的紧身夜行衣,又见她一把拂去了头巾,满头秀发,立刻荡落下来,在阳光下闪着青亮的光泽。

青丝如云。

耳朵里却听见她嘶声尖叫:“你这个流氓,放开我。”

于是顷刻间,她从一个端茶送酒的店小二,变成了一个无辜受辱的羞愤少女。

甚至她的面色比所有的无辜少女加在一起还要无辜。

他正开始隐隐觉得他不是在要回自己的盒子,而是正从她那里强夺一个盒子的时候,听见有人响亮地说:“你这鼠辈,给你爷爷住手。”

接着看见一个人头,胡子拉碴,满面横肉地出现在枫如画的头顶,还高出老大一截。

燕三本是坐着的,枫如画却站着,如今燕三却从枫如画的头顶看见如此的一张怒气冲天,高高在上的大脸,不由的又叹了口气。

枫如画泪眼涟涟满目幽怨地回头看了这个高大壮汉一眼,啼然欲哭,却又哀怜的转回了脸颊。

那大汉立刻一路乒乒乓乓,踏桌椅如平地,威风凛凛站了过来。

枫如画等大汉刚站稳,立刻奋力拉了拉自己被燕三握住的手臂,而且愤然用一只娇小的拳头不断捶打着燕三的大手。

大汉立刻怒骂到:“你奶奶的,放手。”声如惊雷。

紧接着燕三就听到满酒楼的愤然怒骂:“你他奶奶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燕三无语,抬手一振,枫如画跌退了两步,却终于脱开了燕三的手掌。

“我”枫如画泪如泉涌:“我不活了。”

紧接着在众人惊叫声中发足跳出了窗外。

临出窗以前,看着燕三,眨了下左眼。

“你你这恶徒,竟逼得人家忠贞女子跳楼身亡。”

大汉满脸青筋直跳,一抬手,抓了过来,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等他这一手抓完的时候,却看见自己正坐在房梁上,身下俱是惊诧仰望的各式脸孔。

只有一个人他只看得见头顶,又听见这个人沉声说:“在下燕三,家父燕出玉,刚才那个小二”燕三轻叹了一声,才又说到:“就是枫如画。”

说完抱了抱拳,走出去,下了楼梯。

“燕三?燕三公子?”酒楼里的人各各面面相觑。

“碧玉山下碧玉庄,碧玉庄里碧玉城,碧玉城下碧玉剑,碧玉剑出,碧落沉浮。”

没听过风云十四骑的人也许还有,只是当今天下,没听过这句童谣的人,大概没人找得到。

燕出玉,十七岁出走江湖,凭着手里一支碧玉剑,剑顷江湖,无人能敌,七年间无逢敌手,二十四岁引退,退于碧玉山下。

三年间建成碧玉山庄,碧砖玉瓦,俨然天成。

后生三子。

长子燕碧云。

次子燕碧山。

三子燕碧城

江湖相传燕出玉连生三子,却只字不传,名闻天下的燕玉剑法似是要就此绝世。

却在三子燕碧城十二岁的时候突发奇意,解剑倾囊相授。

五年后燕碧城单剑独挑为害江淮数十年的连环十二坞,就此声名鹤立,一时无两。

这一年,燕碧城十七岁,正同他的父亲出道江湖同一年纪。

此后燕碧城连战连胜,变成江湖上的一个奇迹,一个不落的奇迹。

碧玉倾城,燕碧城,就此名闻天下,知己好友称其为燕三公子。

这句童谣,说的就是燕碧城,一剑既出,倾国倾城的燕碧城。

这个故事,说的也是燕碧城,燕三公子燕碧城。

那么枫如画是谁?

没有人真的知道她是谁。

甚至没有人真的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她的易容术,已经出神入化,千变万化。

她甚至能让一幅如画风景,入了她的画,随着她此起彼落,恣意幻化。

正如她的易容术一样让人迷乱,真伪难辨。

所以江湖人士称她:风景如画。

称她风景如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一个传说中的原因。

很多人相信,她的真实面目,真的艳绝天下,美丽如画。

所以对于枫如画,人们唯一能肯定的是:她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

这就是枫如画,风景如画,枫如画。

这个故事也是关于枫如画的。

所以这也是一个如画的故事。

所以这是一个碧玉如画的故事。

品牌:广东畅读
上架时间:2021-12-16 10: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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