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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凤四年

绿林、绿林山、绿林寨、绿林军、绿林好汉,这是我们的绿林。

苍天在上,今日我王凤(王匡、靳阳)结拜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

王莽篡汉,改元“始建国”;五年后,再改年号“天凤”。

天凤四年,是这片土地被王莽统治的第九年,天凤四年的江夏郡云杜县,在一片乱坟岗上,一个青年徒手扒开面前的土堆,露出来一具又一具死尸。

“不是,不是......”青年喃喃自语,手脚颤抖,不停的在死尸中翻找。

终于,他找到了自己的亲妹妹。

抱着死去的妹妹,青年忍不住痛苦地嘶吼起来,泪如雨下。

“小妹,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青年名叫王凤,父母都是普通农户,虽然家境贫寒,但是父母省吃俭用,供他读过几年私塾。

好景不长,五年前,父亲被官府征去做劳役,再也没能回来,母亲去县衙询问,官差只说人死了,至于死在哪里,如何死的,不知道。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这个世界上每天在死人,好像每个人都活得自顾不暇,没有人会多管闲事。

父亲死后,母亲独撑起生活的重担,再无力供王凤读书,于是他回到家中务农。

新皇即位之时,说过会让百姓过上比前朝更富足的生活。

王凤不知道前朝的时候百姓过得怎么样,反正自家的生活是从来没有富足过,税务繁重,尤其这几年粮食歉收,缴纳不上赋税,几亩薄田也陆续遭税吏拿去“充公”。

母亲绝望地吊死在房梁上,只剩下他带着妹妹乞讨为生。

今日他与妹妹分头去乞讨,天可怜见,王凤讨到二两米,回到家里的破茅草房,打算等妹妹回来一起煮粥喝,可是直到太阳落山也没等到妹妹。

还是邻居大娘好心来告诉王凤“我今天看见你妹妹挨了张虎那伙人好一顿打,后来你妹妹倒在地上不动了,就被他们扔到板车上,说要一起拉去乱坟岗埋了,张虎还威胁大家不要把事情传出去。”

云杜县城有一伙地痞,为首的家伙名字叫做张虎,平日不务正业,到处惹是生非的欺负人。

现下饥荒越来越严重,城里每天都有穷人饿死,县令就给张虎派了个活计——收尸。

于是这帮人气焰就更加嚣张,张口闭口都是为朝廷做事。

妹妹挨了那伙地痞的打,又被拉来了乱坟岗。

王凤脑子轰的一下就懵了,心里千遍万遍的祈求老天爷,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终究还是见到了妹妹的遗体。

他把妹妹的遗体背回家,破茅草屋旁边有一个小土堆,是王凤娘亲的坟。

不可能买得起棺材,就用家里的旧草席包裹妹妹的遗体,刨了一夜,在娘亲坟边又立了妹妹的坟。

王凤断断续续哭了一晚上,眼泪都流干了,木木地坐在两座坟前说话。

“娘,是孩儿没用,没照顾好小妹。老天爷不公道!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所有人都来欺负我们?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我不甘心,我要给妹妹报仇,要叫张虎偿命!”

云杜县萧府。

一袋又一袋粮食装上马车,丫鬟巧儿守在一旁点数。

萧月儿从府里走出来“巧儿,都装好了吗?”

“小姐,一共二十袋,都齐了。”

“好巧儿,带上我一起去嘛。”

“小姐,老爷不准你跑出去的。”

“哎呀!”萧月儿拽着巧儿手臂撒娇,一点也没有小姐架子“好巧儿,每天关在府里,我都要闷死了!你就带我出去透透气也好呀,我就坐在马车上,不会有外人看到的。”

巧儿无奈“小姐长得花容月貌,老爷不让你出门,也是怕小姐遇到坏人。”

萧月儿一挑眉头“死丫头,你是不是取笑我?”

“没有没有,我是怕老爷罚我嘛。”虽然真的怕挨罚,但巧儿还是很体贴的扶自家小姐坐上了马车,萧月儿心里的孤独,她都懂。

萧月儿眉开眼笑地坐下,安慰道“爹爹那么忙,你不说我不说,他一定不会知道的。”

萧家是云杜县的大户,云杜境内饥荒严重,萧家老爷大发善心,让巧儿准备了二十袋粮食,拿去城外窝棚赈济饥民。

萧月儿年方二十还未出阁,算是比较罕见了。

因为萧夫人早逝,只留下来这一个女儿,于是萧家老爷极为疼爱这个独女,连带着择婿要求严苛,看谁都配不上自家宝贝闺女,婚事也就一直没有订下来。

两辆运粮板车在前,萧月儿和巧儿乘坐带轿厢的马车在后,车队缓缓向城外驶去,萧月儿戴上一块丝巾遮住半张俏脸,作为一个还未出嫁的大户小姐,抛头露面的总归不太合适。

各个乡镇的饥民夜晚滞留在县城里,不仅有碍观瞻,还经常闹出来治安事件,于是县令就勒令饥民不得在县城内过夜,并且还专门安排了衙役巡查。

一段时间后,饥民们自觉搭建了破烂窝棚,聚居在城郊。

今日所有饥民都留在自己的窝棚里,没有人到山林里寻找食物,也没有人到城里乞讨,只因为萧家日前放出消息,会来给大家分粮食。

萧月儿坐在马车上,将车帘拉开一角,打量着眼前仿佛无穷无尽的破烂窝棚。

男女老少全都无精打采的模样,衣衫褴褛且瘦骨嶙峋,饥荒夺去了他们的精气神,哪里像人,倒像是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

四面八方的饥民汇聚过来,团团围住萧家的马车,有人已经忍不住去扒拉板车上的粮食,被萧府家丁拦住,不停地哀求、哭喊着。

萧月儿不忍再看,放下车帘问巧儿“并没有干旱,也没有蝗灾,怎么会有这么多饥民?”

饥从何起?

“小姐,您不知道,虽然没有发生干旱,也没有发生蝗灾,但是他们也没有土地耕种呀。”

萧月儿疑惑“我虽然是女儿家,却也听说朝廷颁布了很多法令,就是为了解决农民的耕地问题,难道还没有成效吗?”

王莽即位以来,确实大刀阔斧进行了诸多改革,其中当然也有耕地改革这方面,然而新政在施行之后,成效并不如意,当中诸多门道,巧儿也说不清楚。

“连小姐都不懂,巧儿就更不懂了,我看这些饥民也不明白,估计只有我们家老爷和县令这样的大人物才说得清楚吧。”

萧月儿撇撇嘴“我看呀,就是当今天子做得不够好,才让自己的子民挨饿。”

巧儿被这说法吓了一跳,赶紧打断萧月儿“小姐!可不敢乱说,万一让旁人听去了,要惹大祸的!”

萧家发粮可是个热闹事件,张虎一伙痞子早就来到窝棚区四处闲逛,等着看热闹,这伙人流里流气,饥民都绕着他们走,生怕惹上麻烦。

王凤故意把脸抹得乱七八糟,跟着张虎一伙也来到这里,对方人多势众,他不敢贸然出手,已经尾随了好几天,就是找不到下手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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