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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亡

盛夏远去,秋冬将至。夜色空冷,寒风飒飒。天上繁星点点,地上幽黑一片。

漫漫荒野里,数十辆马车载着一群身穿锦罗玉衣的男女老幼一路向东奔逃。他们行色匆匆,不敢点燃火把也不敢大声说话,摸黑顶风前行。

渐行渐远的皇城火光四起,战火烧红了半边天。身后隐约能听到骑兵的催命呐喊,时不时传来一阵摄魂般的马嘶声,数不清的火把亮光越来越近。马车上的人屏息凝神,都不敢作声。

赶车人慌里慌张,马鞭抽得啪啪响,仿佛赶着去投胎。车轱辘嘎吱嘎吱作响,车身抖得轰轰烈烈,车内人终于忍受不住,发出一串串心烦疲惫的抱怨,不少身娇体弱的女人因为晕车吐得一塌糊涂。

车内这群人正是一代帝王颜中桀和他的家眷们,正在逃难。出逃时有两千多人,途中死的死散的散抓的抓,目前仅剩两百多人。家眷中有一位公主名叫颜妍,十七八岁。和她抱在一起的是她的贴身侍女柳枝儿,年龄比颜妍略大,二十岁左右。二人自小相识,关系较为密切。

赶车人则是一帮太监,对车内人的抱怨完全不理会,挥舞马鞭继续释放自我,恨不得连人带车飞起来才好。有几辆马车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确实飞起来了,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车上人员被甩出车外,个个伤筋断骨,无不痛哭哀嚎。好不容易爬起来却发现没人在乎他们,他们被抛弃了。还没来得及考虑出路,便被追上来的骑兵抓获。

没飞起来的马车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追击的骑兵近在迟尺,眼看无路可逃,太监们纷纷丢下马鞭,各自逃命去了。

无人驾驶的马车失去控制,左右摇摆,四处乱窜,把车内人带向了不同方向。追击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也分散开去,追赶每一辆失控的马车。

颜妍所在的马车尚未失控,因柳枝儿第一时间冲出去代替了赶车人的位置。这辆马车挤了八个人,颜中桀也在这辆车上。除颜妍和柳枝儿外,另外五人分别是一个皇后,两个贵妃,一个贤妃,还有一个三岁的小皇子,小皇子为贤妃所生,都是颜中桀至宠之人。

“公主!敌人的骑兵就要追上来了!”柳枝儿观察一番后,回头对马车内的颜妍喊道,“我们必须得弃车了。”

颜妍没回答柳枝儿的话,而是问颜中桀:“父皇觉得如何?”

颜中桀一直耷拉着脸,听到颜妍发问,才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像蚊子一样嗡嗡道:“你来安排便是!”

“停车!”颜妍喊了一声。

柳枝儿急忙勒住马车,和颜妍一道将其他人扶下,然后扬起马鞭,朝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子。那匹马受到强烈刺激,一声长嘶,拉着空车径直奔去。

八个人相互搀扶着匆忙拐进路边一大片荒废的玉米林,玉米棒已被掰去了,只剩下一株株的干瘪的空棵。

没跑出多远,就听到一队骑兵疾驰而过,追那空马车去了。两个贵妃一看暂时安全了,就要歇歇,直呼:“受不了啦,跑不动啦。歇会儿再走吧。”说完结伴往地上蹲,开始干呕。贤妃陪着小皇子稍息站着,大口喘着气儿,也想歇会儿。

柳枝儿先急了,小声说道:“等他们追上那辆马车,一看是空车肯定会返回搜查,到时我们就危险了。”

颜妍也是一阵心急,忙劝道:“贵妃娘娘,此地不宜久留。”

那两个贵妃像没听到一样,蹲在地上擦嘴,擦汗,捶腿,全然不理会。颜妍不得不望向他父皇颜中桀,希望父皇这时候能主持大局。

此时正该作为一家之主的颜中桀发挥主心骨的时候,他却不在状态,瞪着眼不说话。

颜妍很是失望,再看看皇后,发现皇后不知何时也蹲了下去,旁若无人地脱鞋子揉脚,空气散发着一股怪味儿。这里除了皇帝也就皇后说话有点分量。颜妍一心希望大家尽快离开此地,紧急向皇后建议道:“皇后娘娘,等我们跑到安全的地方再休息吧。”

皇后大舒一口气,看都没看颜妍一眼,回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能跑到安全的地方么?”

那两个贵妃也跟着起哄,说道:“就是!脚上都磨泡了,我们停下来喘口气儿怎么了。就不说金枝玉叶了,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罪呀,你真要逼死我们不成?当然,如果你愿意背着我们走,也可以。”

颜妍倒是想背,立刻幻想天生神力,无奈被寒风打脸。此刻她见劝说无用,又不敢犯上,气得差点咬破嘴唇。

忽然,两颗失控的不明飞行物从天外飞来,穿过大气层后剧烈燃烧,变成流星划过天际,点亮非凡之夜。两颗流星一前一后陨落东方。

妃子们看到如火如荼又耀眼的流星,没有欢喜反倒非常反感,纷纷抱怨:“这个时候天降大火,不是好兆头啊。”

那颜中桀也仰着脸喃喃念道:“天要亡我,我之奈何!”

听到这么丧气的话,颜妍瞪着两只桃花大眼,默默握紧了拳头。

柳枝儿看到飞来的流星,悄悄拉了拉颜妍的衣袖提醒。颜妍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她曾听柳枝儿说过一个关于流星的传说,于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偷偷许了个愿望。待她睁开眼睛,只见其中一颗流星带着奔雷之声从头顶划过,“咻——”一声长鸣,像一枚带哨的冲天炮,没多久便坠落,远处一个山头火光冲天,接着“轰”一声巨响如同地震来临般山摇地动。

眼下所有人都受到惊吓,皇后和两个贵妃慌忙起身,大伙一起朝那火光起处驻足观望。

“咦——”颜妍吓得打了个激灵,呆望着,联想起刚刚许过的愿望额头直冒冷汗,就好像愿望瞬间被击碎了一样。柳枝儿似乎察觉到颜妍的失态,及时摸出一条干净丝巾塞到颜妍手里,待要轻言安慰,忽听“嘭”耳边又炸出一声惊雷。另一颗流星也陨落了。

身边那位一向安静的小皇子仿佛受到了惊吓不由分说哭将起来,“呜呜呜……”哭声可怜又揪心。他的生母贤妃一把将他抱起,一个劲儿地安抚。

这时,大队骑兵赶到,有人听到玉米林里的有人音,纷纷操起大刀包围上来,喊杀声此起彼伏,犹如就在耳边。

颜中桀一行更加惊慌。如今四面楚歌,皇后大呼一声:“完了!”脑袋后仰晕了过去。那两个喜欢起哄的贵妃见皇后晕死过去,吓得一个捂嘴一个尖叫,而后放声大哭,哭得比小皇子声音还大。颜中桀像疯了一样,大笑几声之后也失声痛哭起来。现场幽幽咽咽,跟哭丧一样。

颜妍思潮起伏,如今失势的父皇犹如过街老鼠,老百姓揭竿而起,藩王坐壁上观,奸臣当道,民心尽失,早已无力回天。眼看一家上下无不哀嚎呜咽,像是要油尽灯枯的节奏。凄凉的哭声仿佛能传染,兀自内心悲恸,也禁不住落下泪来。

柳枝儿不动声色,安静搂着颜妍的肩膀。她本想带颜妍私自逃跑,碍于颜妍放心不下她那个老不死的皇帝颜中桀,这个想法一直没机会付诸行动。要不然她和颜妍早就甩掉追兵了。

正想着,忽听颜中桀停止痛苦,说道:“事已至此,天命难违!”

只见他抽出帝王之剑,环视黑夜中的妃嫔子女,敬告道:“我不希望我的女人被逆贼活捉。”说完,挥起长剑,一剑刺死了晕掉的皇后。那皇后哼唧一声醒都没醒就这么死掉了,这一举动把在场所有人都吓惨了,噤若寒蝉。

那颜中桀并不拔出长剑,而是双手握住剑柄,命令道:“你们走吧!”

知书明理的颜妍看到父皇失魂落魄的背影,知道父皇一心求死,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扑上去抱住颜中桀的胳膊求他一起离开。颜中桀不为所动,沉思片刻,取出传国玉玺放在颜妍手里,说道:“帝国,以后就靠你了。”

“我不要。”颜妍将玉玺拍落地上,抱着颜中桀的腰间哭道,“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你,你都是我最敬爱的父亲。”

“有你这份心就够了。”颜中桀轻拍颜妍的手背,扭头看向柳枝儿,郑重说道,“你们柳家的事情是我错了。”

柳枝儿听到这话正愤愤不平,冷冷回道:“你知道就好。”

颜中桀命令道:“颜妍交给你保护。”

“好!”柳枝儿爽快答应,上前拉颜妍的胳膊。颜妍死命抱在颜中桀的腰间,颜中桀用力解开颜妍紧扣的双手,柳枝儿趁势强拉着依依不舍的颜妍跑开,脚尖一勾顺便捡走了地上了玉玺。其他人没看到这一幕,早就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只听颜中桀在深夜中大声喊道:“我是太乙帝国第二十七代皇帝颜中桀。窃国狗贼速速前来跪拜!”

接着就听到一阵响彻天地的胜利欢呼。

柳枝儿带着颜妍跑出玉米林,前路一片迷茫,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便让颜妍做主。作为久居深宫的公主,今日突遭变故,颜妍也不知道该往何处,见四周黑黝黝望不到边,便指着东方,认定那流星陨落引发的熊熊火光便是她人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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