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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普陀山大善人还愿,定海县二神童降生

洪武十四年,为避国号,朱元璋纳单仲友之荐,改明州府为宁波府。这宁波府内有一定海县,自古风景秀丽,群山环岛。此地与普陀山隔海相望,那普陀山上有一庙宇,内中供奉观世音菩萨,相传是观世音菩萨得道修行的道场,历来香火不断,往来皆是拜佛求福之人。洪武十五年春,此庙上得来了一个员外。只见这四五十岁,穿金带银,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若胆悬,目若朗星,口似涂朱,牙如排玉,正是三山得配,五岳相均之貌。此员外姓罗名征字辰良,乃是当地富甲之人,名望之辈。却年逾知命,总不得子嗣。往日与夫人寻医问药,总是竹篮打水。常年便在这庙宇内烧香拜佛,祈求菩萨赐子。今日却并非为求子而来,原是因那罗夫人怀上麟儿,故而特来还愿。

不似前时期期艾艾之景,此时罗员外却是春风得意,见了住持喜笑颜开道:“阿弥陀佛,多谢观世音菩萨显灵,使我罗家香火有续。”那住持方丈笑而还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常年行善,菩萨也看在眼里,如今喜添麟儿,真乃是可喜可贺。”罗员外笑得合不拢嘴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便添得香油钱十两白银来。住持方丈见了心喜难耐,连忙收下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菩萨定然保佑母子平安。”

罗员外道:“上月,我曾在菩萨面前许愿,若是内人怀得有孕,便来此间为菩萨重塑金身,并布施僧衣百件。”住持方丈双手合十,施以佛礼道:“阿弥陀佛,施主有心了。”罗员外笑道:“此乃弟子一片赤诚之心。”遂唤随行家丁将僧衣献上。那住持方丈将众弟子唤来,三代弟子,加住持方丈共计三十七人。一一领过新僧衣来。每施一件僧衣,罗员外便道一声:“阿弥陀佛。”那受施的和尚便还一句:“阿弥陀佛。”百件僧衣一一领好。罗员外又道:“这有足金三十两,以作菩萨重塑金身之用,还望师父代用。”一旁早有家丁两人端上前来。

住持方丈笑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身边早有两个小沙弥前来,先答以佛礼,后接过足金。住持方丈道:“罗施主如此大方,足俱慧根,还请移步,吃贫僧香茶一盏。”罗员外笑道:“也好也好,如此便有劳大师了。”两人遂移步内堂吃茶去了。

住持方丈将棋盘一摆道:“施主可有兴致陪贫僧手谈几局?”罗员外正值春风得意便痛痛快快应了下来。一旁早有小沙弥摆好香茶。罗员外便和住持方丈一面品茶,一面对弈。一连三盘,罗员外如有神助,直杀得住持方丈连殆三局,大败而归。住持方丈拂掌大笑道:“施主带喜而战,贫僧是不敌的了。施主如此手顺,想必夫人怀内必是天降之才。”罗员外听了,笑得合不拢嘴来,连忙道:“不敢不敢,还望师父给犬子赐名。”住持方丈道:“骐骥千里,芳卉万千。若是令郎,便叫罗骐,若是令嫒,便叫罗卉如何?”罗员外连忙大喜道:“多谢师父赐名。”暗自将两名记下。

罗员外见天色不早,便又烧了香,拜了观世音菩萨来,这才带着家丁回返府去。待下得山来,行舟归岸,却见岸上有本地捕头刘临安带着一班捕快却将一班剪径的毛贼抓了,皆作得个五花大绑,押住回县。罗员外见了,不禁问道:“刘捕头如何来此剿匪,知晓有匪在此?”刘临安见得罗员外,连忙道:“是山上的住持方丈还了徒弟前来报信,我这才知晓前来,正好绑个正着。”

刘捕头问那带头的毛贼道:“你等何人,为何持刀在此?”那带头的毛贼道:“全是马六惹的祸。他说遇见了个土财主来此,跟了过来,恐他一人难以下手。故而将我等唤来,好等那财主回返之时绑作肉票,拿来赎钱。”罗员外听了,不禁问道:“谁是马六?”一群毛贼皆指向一贼眉鼠眼的干瘦之人。罗员外见那人目光躲闪,便立于他身前怒斥道:“你抬头看看,想劫的可是我?”

马六战战兢兢只顾摇头道:“不是不是。”罗员外怒道:“今日上香,还有何人有家丁相随,有大件货物运上山来?”刘捕头听了,一巴掌拍在马六脸上,怒道:“还不老实,快快从实招来。”马六慌神,支支吾吾道:“不,不,不是。”刘捕头听了一乐道:“待回去上了大刑,看你招不招来。”马六听了,慌得一跪在地道:“小的一时糊涂,还望捕头老爷饶命。”刘捕头冷哼一声道:“本捕头再问你一遍,可是要劫此位员外?”

马六只得硬着头皮道:“正是要劫此位员外。”刘捕头照着马六肩上给了一棍子道:“叫你不老实,早说不就结了。”罗员外面向普陀山道:“阿弥陀佛。原来师父唤弟子对弈是救了弟子一命,弟子真是感激不尽。”刘捕头也称奇道:“这也奇了,住持方丈却有通天神眼一般。”遂将一群毛贼结绳系好,拉回定海县去。

罗员外唤家丁帮那些捕快押送毛贼,自和刘捕头落在身后相言道:“如此说来,师父却也神了。”刘捕头问道:“员外如何来此,倒叫毛贼惦记上了?”罗员外道:“我前时来此拜佛求子,如今夫人有孕在身,故而来此还愿。捐了些钱和僧衣。”刘捕头道:“原来是令夫人有喜了,真是可喜可贺。孩子百天之时,还望罗员外相告一声,我也来喝杯百日酒。”罗员外笑道:“一定一定,刘捕头能来,那是我罗征的莫大荣幸,真使我罗府蓬荜生辉。”刘捕头笑道:“罗员外客气了。”

两人且言且笑,一路行至定海县城外。待入得城内,两人挥手道别。罗员外道:“多谢刘捕头一路护送。”刘捕头道:“罗员外客气了,刘某就此别过了。”遂一抱拳,押送那一众毛贼回衙门去了。罗员外见得刘捕头背影,笑道:“果然是侠肝义胆之人。”遂与众家丁归回本府去了。

待回得府去,早有罗夫人迎出门来道:“老爷去还愿,怎得这般晚归?”罗员外连忙扶住夫人道:“你有身孕,如何能来此接我。若是叫风吹了,或是闪了腰来。可如何是好?”罗夫人笑道:“奴家可没老爷说的那么金贵。”罗员外扶住罗夫人,一路扶回府内,一路便将去寺中还愿,住持方丈相邀对弈,归途之时遇得刘捕头擒贼,又审得毛贼方知住持方丈的用心。罗夫人听得惊险,连道数声:“阿弥陀佛。”这才道:“真该多谢师父,救得我家老爷一命。”罗员外道:“正是此理。”夫妇二人望空一拜,皆道:“阿弥陀佛,多谢师父相救。”

正所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罗员外这几个月里也顾不得店铺事宜,皆留在府中照看夫人。正是捧在手里怕是化了,抱在怀里怕是挤了,便是端茶倒水也要亲自送来,生怕家丁丫鬟照看不周。时间一晃而逝,罗夫人的肚子也是见日的增得大来。

这一日正是大年初一,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及昏时,却望见日月同辉,天生异兆,定海县百姓皆出得家门,指指点点,说法不一。正此时,罗府上下却是一派紧张之色,六个稳婆皆待命而动,罗员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正是焦急万分。家丁们见得素日里慈眉善目的老爷,如今此般急不可耐,心中想要去暖言安慰几句,却又有些畏惧,皆不敢上得前来。

罗员外正焦躁时,却听守门的家丁来报道:“老爷,普陀山上的住持方丈来了。”罗员外听了大喜,三步并作两步,来迎住持方丈道:“师父如何而来?”那住持方丈遂道:“贫僧算得夫人今日难产,特来相助。只是还需入得产房中去,望罗施主不要介怀。”罗员外一听,心知夫人有救,连忙道:“师父乃是化外之人,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弟子不敢介怀。”

那住持方丈也不多话,便推门而入产房道:“阿弥陀佛,贫僧来助女施主顺利产子。”那六个稳婆见是普陀山上的住持方丈,连忙让出一条路来道:“阿弥陀佛。”住持方丈笑道:“阿弥陀佛,你既然来至此间,休要胡闹,惹得你母疼痛,你又于心何忍?”住持方丈说完,却听得一声啼鸣,那罗夫人果真产下一子来,已然累得气喘吁吁。一旁早有稳婆接住,看一眼道:“恭喜夫人,是个公子。”那孩儿眼中望向住持方丈,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住持方丈看一眼孩儿,遂笑道:“慧根甚厚,可喜可贺。”遂转出产房而去。罗夫人有气无力挺起半个身子望向住持方丈道:“阿弥陀佛,多谢师父救我母子。”

那罗员外身在产房之外,听得内中一声啼鸣,心便放在肚里,这才发觉,自己已是满头大汗。一旁早有家丁拿手帕而来,与罗员外擦拭。正听见内中有稳婆喊道:“恭喜夫人,是个公子。”竟喜极而泣。不一会,便有两个稳婆而出道:“那师父真是奇了,念几句话,夫人便产下了一个公子哥来。”罗员外仰天大笑道:“老天爷,我罗家有后了。”此时见得住持方丈转出,罗员外连忙跪在住持方丈身前道:“弟子罗征,多谢师父救我妻儿性命。”

住持方丈连忙扶起罗员外道:“阿弥陀佛,罗施主严重了。此子佛缘深厚,能有贫僧帮忙出生,乃是贫僧之幸。”罗员外道:“既然是个男童,便依师父前时说法,唤作罗骐便是。”便大摆宴席,一来为罗骐庆生,二来招待住持方丈用斋。罗员外又拾出五十两纹银,以作答谢住持方丈之资。

无独有偶,这定海县县城之外有一农户,姓林名辉。这林辉攒了多时,娶了个隔村的丫头名唤翠华,正也是此时生儿。此孩儿与那罗骐恰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而生。林辉见得翠华生子,乐得合不拢嘴来,便杀了之鸡,好要犒劳翠华。翠华便问道:“我孩儿何名,你可取好?”林辉道:“我怎的会取那名?”县城里有教书的先生,能文会字的,我去求他给个好名。翠华道:“你怎得空手而去?”林辉道:“多少人情我还是懂的。”遂拿了两斤糙谷米,拎了一只活鸡,便望县城而去。

及入得县城,便去往这先生之家。这先生非是他人,姓王名稽字玉山,乃是远近闻名的一位秀才。早年间曾与李伯升交好,后谋于张士诚帐下。因张士诚兵败,还归故里教书。那家乡之人皆怕其名引来杀祸,因其家中行六,因而皆称其为王六先生。这王六先生因是张党一派,便只在此地教教学生,那家中有闺女的恐其日后反复,受了牵连,并无一家肯把闺女嫁他,因而这王六先生倒是个光棍一条,孑然一身。

林辉寻得王六先生家,便敲门嚷道:“王六先生可在家否?”内中传来王六先生之声道:“何人叫门?”林辉遂道:“是我,县外的林辉。”王六先生叫道:“不认得,你自走罢。”林辉听闻王六先生声音不似往常,心中疑他有事,便推门而入。只见得这王六先生家中一片狼藉,王六先生趴在桌上,已然是喝得酩酊大醉。林辉见了,将那鸡谷放下道:“先生如何醉酒在此?”王六先生见了鸡来,大呼小叫道:“这鸡何处来的?正好与我充饥。”林辉见那桌上只有酒来,更无吃食,当下便道:“也罢也罢,先生请少歇,我这就给你将鸡煮了。”便出门去,寻那灶台煮鸡。

待将鸡煮好,林辉便将此鸡端来王六先生面前道:“先生吃鸡。”那王六先生也不顾他,便将手扯那鸡肉来食。待食得腹饱,又吃了两碗酒来,这才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林辉哭笑不得道:“我是县外的林辉,先生你与我见过面的。今日昏时,我娘子为我生了个儿子,请先生给我看看,取个何名为好。”王六先生思忖一二,遂问道:“今日昏时日月同辉,你可见得?”林辉连忙道:“见得了,先生。”王六先生笑道:“那便取个辉字如何?”林辉愣住片刻,一脸苦涩道:“先生说笑了,我就叫林辉,我儿子怎能与我同名?”

王六先生大口食下一碗酒道:“你叫林辉,你儿子便叫林辉子,如何?”林辉苦笑道:“先生再取个好些的罢。”王六先生一拍桌面道:“今日昏时日月同辉,你可见得?”林辉连忙又道:“见的了,先生。”王六先生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林辉连忙扶住,王六先生大叫道:“日月同辉,均在宇内,便取个宇字如何?”林辉口中念道:“林宇,林宇,好名字,好名字。”遂施一礼拜道:“多谢先生。”因见得王六先生摇摇晃晃,遂道:“先生吃酒醉了,我扶先生去塌上歇息罢。”也不顾王六先生答应与否,自去扶王六先生去得塌上,再以棉被盖在王六先生身上。

只见林辉毕恭毕敬朝王六先生一拜道:“多谢先生给小子赐名。”随即转身离去,将房门关好,这才回返家中。只见得林辉才走,那王六先生眼中便迸出精光来,笑道:“如此慈孝之家,必出明理之儿。”遂又回至桌上,去食那酒肉。

待林辉回至家中,早有翠华问道:“你怎得去了许久?先生可给儿子取了名来?”林辉道:“先生可怜,孤身一人,身边也无个照料之人。他自在家中吃酒,吃得醉了,也无饭食入口。我便把带去的鸡给他煮了来食,先生食了,便扶去塌上安歇。”翠华闻言道:“先生也是可怜之人。既然先生醉了,明日再去问名便是。”林辉笑道:“不必不必,先生虽是吃得醉了,名字却取得甚好。”

翠华遂问道:“先生给我儿取得何名?”林辉笑称道:“林宇。”翠华念两遍道:“林宇,林宇。真是好名字。”林辉笑道:“那还能有假,我林辉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翠华笑道:“你这人,大字不识一个,却还喜乱用词语。”遂抱起林宇道:“林宇我儿,你长大后可不许学你爹来,你可知晓?”

那林宇不哭不闹,听了此言,竟“噗嗤”一声笑将出来。翠华也笑道:“你这才出生,尚不足一个时辰。如何便能听得懂话?”只见林宇将一双小手望空中伸来,却是作得个牙牙学语之态。翠华见得奇异,遂问道:“难不成我儿刚出生便听得懂话来?”却见那林宇笑嘻嘻,朝翠华点了点头。翠华惊异道:“林宇我儿,真乃天才也。”那林宇听了,又嘻笑一声。翠华奇道:“难不成我儿是喜爱这个名字不成?林宇?”只见翠华唤一声“林宇”,林宇便嘻笑一声,唤一声“林宇”,林宇便又嘻笑一声。林辉夫妇见了,皆称奇异。

不知两小儿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版权:起点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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