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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中元

和大多数人一样,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经历偶尔带点波澜,但总体来说无异于常人,属于是放进人群中就找不到的存在。

“玩游戏?视频或者小说也都不错。”休息天不用上学,躺在柔软沙发里享受着整个宁静午后。一旁和沙发配套的茶几上有根吃了一半的香蕉和十几颗水果糖,伸手就能不费劲拿到。

“上次看电视多久来着?要不来看看电视算了。”

在一堆吃的里面看到了长方形白色电视遥控器,拿起来前还想了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记得拿出来吃的几样东西里,没什么东西是白色的。

“当日出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洁白雪峰上时,大地便展开了一副波澜壮美的画卷……”

好不容易才在百花齐的电视台中找到了一个喜欢看的节目,结果还没播多久,各省市推广当地的广告词便接踵而来,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嗯?”

百无聊赖地翻着各大电视台栏目,来来回回始终没有出现什么有趣的。再次往回翻时,其中一个吸引住了我的目光。并不是我特别感兴趣的内容,而是一则最新的新闻通报。

面容姣好的女性穿着得体,用流利播音腔说着新闻。

“据气象台通告,十八日当天天气状况良好,并且科研团队以备好充足准备,为接下来可能突发的各种紧急情况做了充足安全措施……直到二十五号中午三时左右,断开通讯以超过五天,警方表示目前依旧无法搜索到科研队,以下为本次失踪人员名,队长:谢正国,副队长……”

正当我看得入神时,沙发一角铃声猛然响起,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手机响了。

“老妈”手机屏幕上母亲称呼闪烁不止,她和老爸放假两星期,可我还要上学,合计干脆抛下我两口子一起旅行去了。

刚开始通过电话也拍过照,还在我前面炫耀来着。不过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搞的,俩人电话都提示关机或者压根不在服务区,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喂?妈?你还记得你有个亲儿子啊?你知不知道你儿子这几天过得多苦啊?老爸呢?他的电话最近怎么也打……”

“喂,你好?”

还没等老妈开口,接通电话后我便滔滔不绝说了一堆抱怨话,这放以前都是常态,可当对面开口后我却沉默了。

电话那头并不是老妈那熟悉的声音,甚至连女人都不是!而是嗓音十足沧桑的男人!

“嗯?你谁啊?什么情况?拿我妈手机干什么?我爸了?我爸又在什么地方?快把手机还回去啊……等等,你是干……绑票的?别,千万别撕票!可以商量,钱不是问题,你要多少报个数!”

“你爸?你爸跟你妈在一起?还有,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有警惕心是好事但我却不是坏人,这手机是被人捡到的,到我们这来报失物招领,我们检查过由于浸泡了雪水手机已经坏了,只好用卡针取出手机卡,其中一张损坏严重不能再使用,而另一张上面,只存一个电话号码,联系人名字写着儿子,我们便试着拨过来。”

默默听完男人地话后,将信将疑的看了眼手机预存起来的联系人号码,上面显示正是老妈用过的二卡,她专门买来联系我的!脑袋瞬间轰一声炸了,有那么一会世界好像特别静。

整个人,整个脑袋,思绪乱做一团……

真的?假的?我爸妈呢?他们去哪了?这个男人又是谁?会不会是偷了手机骗钱的?爸妈这会是否还活……越想越觉得恐怖,不敢再往下去想,一个个无穷无尽的问题让我头痛欲裂。

“喂?小兄弟,还在吗?你千万不要太伤心,或许只是你妈妈把手机丢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已经派出警力上山搜寻,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你父母!”

为了了解更多信息,我用衣袖擦干眼泪,强忍痛苦万分心情开口道:“嗯,在……”

“小伙子,心态不错,以前那些凶杀案被害者家属,听到电话内容时基本就挂了,一时不敢相信是真的,接下来说正事,我们需要你的身份信息。”

挂掉电话后,虽然对方说了这通电话是从那打来的,可放不下心还是上网查了下。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以这样的理由去一趟边境省。

新闻通报不知何时早已结束,紧接着开始播放明星综艺,不是我感兴趣的节目,而我也再没心情去看,便关了电视到卫生间洗漱。往脸上泼好几次冷水,让自己冷静点后微颤的手终是停了下来。

路过客厅回卧室,墙上那张与电视机相对的三口之家照片,正安静挂在墙上,照片里的三人都发自内心幸福微笑着,连定格在那一瞬间的陈旧模型塑料花朵,也仿佛活了般。

其实拍出这张照片很偶然,去年一家去旅行时路过一家老旧照相馆,问过以后发现依旧在营业,直到拍这张照片前家里都没有个像样的合照,老妈强行拉着我和老爸去拍。

不记得自己在照片前沉思了多久,只记得意识恢复时已经躺进了被窝。被子是老妈走之前就清洗过的,今天早上刚拿出来换好,没曾想还来不及躺上一躺,就接到父母消失讯息。

以前经常忽视的香皂味,此刻竟如此清晰。每每想开口找谁倾诉心情,环顾四周后又自觉闭上半开口的嘴。

无力看着手机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真实感无处不在刺激着整个毛孔和身心。一直打不通电话,到最后只能被迫承认他们真的已经消失了,但电话那头的人说过一定会有好结果的,我现在只能对此深信不疑!

闭上眼,呼吸逐渐匀静。

为何沉浸在悲伤中的自己会很快冷静下来,只因刚懂事时老爸老妈便“消失”过一次,但从旁观者角度一致看来,我可能才是正真消失那个。

这件事发生在还未住进市里边普通小区,一家人生活在城市边缘城乡接合部时。

因为贫穷,老爸辛苦来辛苦去每个月刚好够一家生活费用,我和我妈基本没乱花过钱。除去我学习上支出,生活开销所带来费用一个月不超一千五,比大多数家庭都还要贫穷,属于中下游水准,自然吃也就没那么好。

只有走亲访友,或者亲戚来串门时才可以好好大吃一顿,所以每当有好吃的时候,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跑上桌去美美地大吃一顿,就为了满足自己的馋嘴。

那天中午放假回家,街上画风格外诡异,到处都是烧纸的人,尤其要属老一辈年级的。这下可把我高兴坏了,赶忙向着家飞奔去,换做去年的今天,家里已经备好了一桌子可口丰盛饭菜。

回家后发现老妈也在烧黄纸和折叠金元宝,但吃饭桌子上却空无一物不免大失所望,跑去问妈时发现,底部带喜字的红色搪瓷盆,早已被大火烧得黢黑,灰色积沉物快把盆占满了。

问过以后才得知,今天出门下馆子,而且还得给太爷爷扫墓上香。不用上学加上还要出去吃,我高兴的手舞足蹈,谁知晚上迎来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记得那天风很大,但过程很顺利,和七大姑八大姨在山脚下汇合,大人们又给太爷爷修剪了坟头杂草,摆上几盘腊肉倒上了几杯小酒,走之前小辈们还轮流磕三头。

太爷爷祖坟很大,跟我一辈那帮人,基本人人都是敷衍了事,只有我在老妈监督下和哄骗下,不敢过于贪玩学着大人们模样,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想着自己愿望可能过于大,不跟太爷爷再磕三个头愿望或许实现不了,便趁着大人们都在收拾家伙事,小伙伴们又都在玩游戏时,又去补了三个。

下午饭店宴席上,男人们一桌女人小孩一桌,我闹着非要去老爸那桌吃,但老妈就是不同意,说什么大人们有大人们的事,小孩子家家的去听什么。在老妈看来我是过去玩的,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心里头只有那桌子没什么人动过碗筷的饭菜,他们一桌都只顾喝酒聊天去了。

回家后太阳挂在山顶上,洒下一片金黄色,可我却无心欣赏这夕阳美景。

老妈看我吃的太饱,非要拉着我运动,说什么保持合理体重。老爸在老妈威逼利诱下,也跟我们一起出去。一家人在家连板凳都还没坐热,又浩浩荡荡出门了,颇有一种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出大汗不回头的气势。

要是搁以前,我是死也不会去的,宁愿在家里写作业,可下午回家时路上的人烧的东西越发让我害怕,不提那些常见的纸金元宝纸房子纸马等等,我发现有人在烧用纸做的人!

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纸人,工艺和做工各不相同。有些纸人惟妙惟肖,有些整张脸上口眼歪斜,有些涂着浓厚的口红,有些又在腮帮子处点上粉红,更过分的是有些还穿着喜庆大红纸衣服,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

看的我心里那叫一个发毛,总觉得它们随时会突然掉转纸头,对我龇牙咧嘴笑起来。家里平时阴凉处,那些阳光难以照到企及到的角落,今天也像是有东西躲了起来似的,搞得格外吓人。

我说什么都不敢在老爸老妈不在时,继续待在家里了,特别是前天才跟着伙伴们看了部翻版外国恐怖片后。

家后边有一处占地近八千多平米的林子,有一小部分被公家修筑了起公园,有锻炼用器械和八达四通的小路,通常都会有人在里面散步或游玩。

因为谁都不敢在林里点火,今天路人格外稀少,也就成为了我们一家最为合适的餐后散步地点。发生了这事之后,那里成了童年时期最不想也最不敢去的地方,换句话说,我的童年阴影跟大部分同龄人不一样。

温暖的阳光斜射进绿荫里,透过叶子间缝隙,形成了一束束耀眼光柱,而我们三个人就漫步在这样的光束中。

“小恒,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不?”走在路上把最后一口香烟吸掉烟屁丢进垃圾桶后,老爸突然打趣开口问我。

“不知道。”连常见节日都没记牢的我,怎么可能记住这些更不是节假日的日子,只好如实回答老爸的问题,“管他什么节日,能在上学放假都是好节日!”

老妈急忙纠正了我的错误:“小恒,记好了,话不能这么说,学习能帮我们更好的认识这个世界,交给我们更多的知识,明天是中元节是一个纪念祖先的日子,今天咱们去祭拜先祖,让先祖们保佑保佑咱家小恒。”

“嗯。”我小声嗯了一声,正纳闷为啥平常就看不见妈妈这么温柔的一面,突然整个人飞了起来。“小恒做好了,咱们起飞喽!”老爸一把把我举在肩上,稳稳拿住我两只脚后我也下意识做出了飞翔动作,靠不过来的老妈,只得在一旁不停喊着小心点。

就是老爸这一动作,让我看到至今难忘的画面。

“嗯?什么时候老爸跑到我对面去了?”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们一家此刻已经进了公园,老爸身影却出现在不远处,通往林子深处去的那条路上,一旁还跟着长发飘飘的老妈。

“爸爸,你看那是不是你?你什么时候变出双胞胎兄弟了?你竟然也会这种能力?能不能教我也变一个!”我伸手向老爸指出方向。语文老师那时生了对双胞胎,我错误的理解了双胞胎的意思,误认为双胞胎就是分身,就想着赶快让老爸教我,学会就可以代替我上学了!而我自己当然是要痛痛快快玩,反正有人替我上学。

“爸爸?”发现老爸没理我,而且停在原地开始旋转,有些头晕我便大喊一声,“爸爸,你再转我就晕了!”

哪有什么老爸?或者说哪有什么活人?晕的快天旋地转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坐上了公园里已经废弃了的小号旋转木马上!因为主转轴已经生锈坏掉,木马原地自动旋转起来了!

观察后才发现,并非是木马自己转了起来。每当木马快停下,我的脚都会不由自主在地上一登,就这样木马又恢复了旋转。下次再登时我猛然收力,最终摆脱一轮又一轮地旋转。

“爸爸?妈妈?”夕阳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万里无云的夜空中无皎洁月光也无璀璨星光,园里景观灯颜色惨白。光亮照不到的角落里平时玩的地方漆黑一片,看得我心惊胆战。

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都夹杂着一股浓重烧纸味,感觉到冷不禁打了个喷嚏。

搞不清是什么状况,内心又恐慌的不行,不自觉把目光投向了爸妈所去的方向。透过几束白光,依稀可见林中小路站着俩人,正张手向我这里挥手,有很多东西不懂的我,却认得这些最基本的手势,这是让我过去。

“爸爸妈妈我们回家吧,不要散步了,天都黑了!”没走上几步,确定俩人就是老爸老妈后,直接大步跑了起来,此刻我唯一想的就是逃离这种心理压迫。

俩人像是没听到,看我靠近转身就向里面走去。给人感觉就像夫妻间彼此都忘了有个孩子,正在跟眼前这个孩童玩游戏。你跑一步他走一步,永远保持在某个特定的距离。

随着越来越深入那片林中,灯光开始由近及远,到最后只能隐约看到他们在夜色中移动的身影,这时我才注意到一个刚才没注意到的事。

我走的都是弯弯曲曲小路,他们却一直出现在我正前方,就算我走到了路的拐角,他们依旧在正前方!不是用飘着走的走法,正常人压根做不到!

“爸爸?妈妈?”不死心,尝试喊了两声。

无人应答。

走太远脚下路都看不清了,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一旁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不论怎么去看,都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只是,那一头茂密白色长发格外引人注目。

“……老婆婆,有什么事吗?”害怕还是害怕,可对面终究是人,便忍住了害怕的心情,出于爸妈交给我的礼仪,我半笑着向眼前老人家打招呼。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啊?”话语平易近人,充实且活生生的人气息扑来,害怕感觉瞬间消失无影无踪,我第一次深刻认识到了老师说的成语,蔼然可亲的直接用法。

老婆婆让我觉得很安心,我那时候对坏人的判断,也没像现在这般标准,所以我把我的目的不遗余力地告诉了这个老婆婆:“我去找我爸爸和妈妈,他们就在那里。”随后我看向我指的地方,爸爸妈妈却早已消失。

“哪有人啊?小朋友你赶快回家吧,天黑了,一个人在路上要是遇到坏人该怎么办呀?”

“奇怪,刚才……好,那我回家了,老婆婆你也早点回去吧,要是你遇到坏人我就保护不了你了!那我走了!”

“好孩子,再见。”

怕还是怕,不过还不知道鬼字怎么写的我顾不上这么多,总觉得老爸老妈已经抄近路提前回家等我去了。回家得问个明白!抱着这样的想法很快就到了自家楼下,至于这一路怎么走来的,脑海里没留下一丝印象,就算成年后去想可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到家,没有时间问个明白,有的只是被老妈臭骂一顿,和免不了一顿的竹笋炒肉,理由是回家后我偷跑出去玩,她认为我一直待在房间里。

那天郁闷地躺在床上,身上某处地方也隐隐作痛,后来,渐渐也就没敢开口再问这事前因后果,至今都是段离奇经历。

那天后隔了几天上学,跟附近伙伴和学校同学一起聚起来聊了聊,年纪大的伙伴和阅历多的同学,都不约而同提到了鬼这个字眼,我才确定应该是真见鬼了。

直到大前年过年两个月前,和老爸老妈收拾以前住过的那间旧房子时,无意中把一张太爷爷和太奶奶模糊的黑白结婚照翻出来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那个救我一命的人是谁。

“老公,你过来看看。”

“什么东西?谁的结婚……怀念啊……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我记得那时候说的是合葬了对吧?”

“是啊,小时候家里太穷,没钱挖掘布置第二个,就只能扩宽合葬一起了,老婆,下次咱去扫墓的时候多带点香蜡钱纸,让小恒再多给拜拜。”

合照上,那一头茂密的黑色长发,俩人新婚喜庆的笑容,被我永远铭记在了回忆中,并伴随我度过了整个冬天。

版权:创世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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