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瓶时空

【魔瓶数据载入中：1%】

“……32，33，34！好！”

辛苦了一整夜，莫妮卡总算是布置完了仪式所需的阵图和道具。

她欣赏了一下自己努力的成果：

歪歪扭扭的魔法阵线条，实际上是用102只魔灵鸟的血液绘制的，其中的纹路参考从情报商人手中获得的那张图纸。

蜡烛们则是每种魔法仪式的必备品。

对于一个生活在学校工业园区的贫穷入门魔法师来说，这场仪式的花费并不便宜，布置它所耗费的精力也超出平时的任何一件事情。

但一想到仪式成功后或许就能实现祖母的遗愿，莫妮卡感觉，自己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让我看看，接下来是……诶？”

用作指导的图纸上没有详细的步骤，除去魔法阵的图样和仪式的素材要求外，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单词：

“等”。

具体要等多久时间呢？

莫妮卡折腾了好一会儿手中的图纸，但很遗憾，她没能得出任何结论。

【魔瓶数据载入中：58%】

犹豫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挪出了布置好的魔法阵，决定先到室外等候一段时间。

房间内的一切都做过细微的禁制处理，她丝毫不必担心把正在施展过程中的仪式魔法阵单独留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若是那来自地下的“帮手”听从召唤出现了，看不见旁人——莫妮卡想起交钱时情报商人的轻声嘱咐，他说：

“也许恶魔先生是个害羞的人呢？请给他一点准备时间吧。”

……

【魔瓶数据载入完毕。】

【用户数据生成中：2%】

……

莫妮卡是一位处在入门阶级的魔法师学徒，也是寻常人口中的“小魔法师”。

她的家人都只具备极少魔法天赋——紫星大陆上每个人都拥有这种天赋，它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但要说魔法师，或者说，“高调的魔法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魔法天赋太低的人便无法进修魔法，这类人也因此普遍眼界小，见识也不会太高——他们能前往的地方、能见到的事物、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因为魔法天赋的限制而太有限了。

莫妮卡是全家的幸运儿，拥有较高天赋的她成为了麦格王国星之学院的一名学生，可就在这个时候，家中忽然传来了噩耗：

紫星历2869年火月，也是这一年的第四个月份，莫妮卡的祖母病重，王国最优秀的治愈魔法师也无力拯救老太太的生命。

老人临终前留下了一个愿望。

她想要找到一颗“辉石”——顾名思义，光辉的石头，或者说，闪耀的宝石。

……

【用户数据生成完毕。】

【欢迎使用魔瓶。】

女孩背靠着密室的门板，一门之隔的室内是即将召唤出某种“可怕”帮手的魔法阵。

她隐隐感受到从门缝中溢出的魔法气息拍打着自己的脚后跟。

“等待”……不能确定具体时长的“等待”令女孩的思绪不由回到了获得那张图纸的时候——她有一点紧张，并且想要尽可能地确认召唤步骤准确无误、尽可能快地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是……”回忆中的情报商人面对着她，上半张脸模模糊糊地只能判断出轮廓。

“……‘辉石’。”莫妮卡在来之前将祖母愿望中提到的宝物描绘在了一张白纸上，“这是很久以前我们家族遗失了的宝物，是在祖母那一代失去踪迹的。”

“恕我直言，女士。”生活在王国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报社里的情报商人摆了摆手道，“这看起来只是一块破石头，根本谈不上什么宝物……不过，你确定这真的不是你祖母和祖父的定情信物吗？”

小魔法师摇了摇头，然后在她的坚持下，情报商人递出了一张不算太破烂、然而令人感到很寒酸的图纸。

“我可能是遗忘了什么。”他说，“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听说过‘辉石’，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后半句话就好似是在安慰他的客人。

“虽然我无法帮助你，但‘他’也许能帮到你。”

莫妮卡点了点头，回忆中的她捧着交易获得的图纸，仿佛是获得了某种真正的宝物一般转身准备离去。

“欢迎您下次再来这里啊，女士，顺便下次记得买一份‘报纸’。”背后传来情报商人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他重新瘫回了稿件和报纸堆中。

于是莫妮卡匆匆离开了报社，又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根据图纸的指示布置出了她有生以来第一张魔法阵图。

完整的阵图。

……

【使用者/用户信息：奥罗（初始）】

“嗯嗯，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这次的目标是一块石头吗？传承自祖辈的宝物啊……可真好呢。”

门后突然有了动静，小魔法师更加紧张了，她伸出手在空气中一掏，将学校下发的崭新魔杖握在手中。

半人高、可能还要更长的魔杖即使是经由一位魔法师学徒使用，展现不出耀眼夺目的魔光，但也能当作一柄护身用的武器，瞄准“敌人的脑袋”一敲一个准。

莫妮卡解开了锁，轻轻地推了下门，让自己能够看清密室内的事物：

象征着火月34日的34根蜡烛已经尽数熄灭，而歪歪扭扭的魔法阵的规模则是扩大了，魔法阵中心的线条向外扭曲得更甚，露出中间一块并未染上魔灵鸟鲜血的空地来。

而在那块空地上，一道人影给予人以悠闲感地坐在一把莫名其妙出现的椅子上。

“啊。”里面的人轻轻地说道，“有人来了呢……”

“请……请问！”女孩攥紧图纸，“你是响应我召唤的恶……恶、地底生物吗？”

她忽地想起了情报商人其他的嘱咐，在某个禁忌的种族名脱口而出之前及时刹住了车，换上了虽然难听但显得比较委婉的另一种说法。

顺带一提，情报商人的嘱咐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令人不得不感慨其服务周到、同时也会骂骂咧咧地嫌烦而决定下次再也不来的地步。

“地底生物？”阴影中的人形生物依然坐着，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听上去有些困惑，但十分柔和。

“地底……原来如此。”被召唤之物很快明白过来陌生称谓的意义，“你是通过阵图联系上我的。”

莫妮卡赶忙点了点头，几乎是在同时，她又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那么，对我发出邀请吧。”

“诶？”小魔法师将手中的图纸攥得更紧了。

“邀请我来到你的身边。”地底生物——应当称为“恶魔”的被召唤物如是说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语气显得平缓、温柔，就像是一个真正在等待主人邀请进屋的客人。

“邀、邀请？”小魔法师险些咬到舌头，“那、那你过来吧……”

摆在房间四周的34根蜡烛上忽地又窜出了火焰，那些微弱的元素力量映射出苍青色的光辉，又相互呼应、连结，然后蓦地断裂开，宛如断开的锁链一般……随即便化作零星的能量残余消融在密室中。

魔法阵中心的恶魔终于站起身来，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的腿受伤了……莫妮卡敏锐地注意到恶魔行动的不自然之处。

是因为什么而受伤的呢？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女孩什么都不敢问，一副呆愣的模样站在密室门口，傻傻地瞅着恶魔越走越近。

“我收到了你的邀请，我的……‘契主’。”恶魔声音轻柔地说道。

它已然来到莫妮卡的跟前，捧起召唤者的手，微微俯下身，为她献上一个虚吻——这是麦格王国贵族的礼仪，而生活在工业园校区的莫妮卡未曾经历过这般行礼。

“契约的内容我已知晓。”身披黑焰、但有着人类外形的恶魔说道，“那么，你想要寻找的是‘线索’，还是流失在时空中的‘宝物’本身呢？”

“我想要找到祖母的那颗辉石。”

“……我知道了。”恶魔说。

“请耐心等待吧，我的契主，但若是30个呼吸内我没有回来……”恶魔垂下眼帘，它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轻飘飘的，而是带上了几分郑重的、就像莫妮卡的祖母临终前的那种语气。

“就说明契约的效果已经解除，我不会再响应你的召唤。”

“诶？”

小魔法师眨了眨眼，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眼前的恶魔就好似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迷失指数：48%】

【开启新世界线概率：36%】

【历史无关指数：87%】

“等一下！”

莫妮卡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无数条情报商人的“友情提示”，终于把握住了一条应当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的小贴士：

“名字！怪物先生！契约需要你的名字！”

……

“如果说，图纸召唤出的……地底怪物，帮不上忙怎么办？”

“怎么会呢？”情报商人躺在他的废报纸堆上，满脸的惬意，“地底的生物都是很讲诚信的，你没有听说过地狱使者的守则吗？”

“不过，他比较特殊，因为……”面前看不清晰脸的男人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考虑该不该透露无关委托的情报。

“算了，这张魔法阵指向的对象比较特殊，因为他的能力，寻宝的能力——会让他容易迷失在时与空的夹缝中。”

“迷失了……会怎样呢？”

“纵使他找到了你的宝物，也会带着它流浪到另外一条世界线上去啦。”情报商人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描述道，“那里可能在打仗，也有可能已经是末日了，然后不管是辉石还是你召唤来的帮手，都会‘咔’地一下变成时空中的灰尘。”

“那、那该怎么办呢？”回忆中的小魔法师踮起脚，身体倾向散漫的情报商人，似乎想让对方认识到她的认真——实现祖母遗愿的事情是不能开玩笑的。

“很简单，作为契主，你只需要不停地、一刻都不停下地呼唤他的名字就好了。”情报商人打了个响指，但并没有给出有关“名字”的下文。

“这、这也要收费吗？”

“不，不是收费哦。”男人摇了摇头，“是我也没有掌握这份情报，你必须自己去问他哦。”

“若是他警告你‘可能无法履行契约内容’‘可能回不来了’的话，就去问问他的名字吧。

“他一定会、很乐意告诉你的。”

……

于是，莫妮卡朝着已然没有任何其他人身影的空气大声喊出了她的要求。

【迷失指数下降中：35%】

【开启新世界线概率下降中：23%】

“啊啊……这可真是……‘贴心’。”

小魔法师的耳畔传来了轻轻地叹息声，与“恶魔”这一身份毫不相符的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魔法的气息吹拂着她的外耳廓，如同那位“地底怪物”其实还没有离去，只是隐匿了身形徘徊在契主身边似的。

“奥罗……我的名字是奥罗。”那个声音说着。

“记住它，然后为我指引方向吧，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