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痕

高焕刚刚结束一场跨地域，长距离长时间采访。耗时又费力，出差的活很少有人愿意跑，。组长根据她传回来的第一手资料形成报道文字，网络讨论反响非常好。特意批准她回家休息两天。仅仅两天假期也没闲着，跟上班劳累差不多，这一年她总这样也习惯了……

早上七点，没等闹铃响。高焕顶着齐肩炸毛的头发，艰难的从被窝爬起来，洗了积攒一周的衣服。开窗通风，扫地拖地，干完这些活，她像电池消耗过度似的陷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偶尔飘来的云，脑子里一片空白。尽管她已经渴的嗓子直冒烟，还是不想挪一步。放在身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闹钟提醒一小时后见面的备忘录。她扫了一眼时间，含了块巧克力钻进浴室冲澡，吹干头发喷了香水简单收拾一下，没吃早饭直接出门了。

常去的健身房，在瑜伽课上高焕认识了一位叫田蕊的同龄朋友。她们约好有重要的事要见面谈。田蕊的工作单位是海德商场的财会部。工作压力大，偶尔上瑜伽课放松身心。差不多十点半，高焕到达商场一楼，她给田蕊发了一条微信，询问该去哪找她。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高焕频繁的翻看手机确认是否有新消息进来，田蕊依然没有回复。

商场内的音乐掩盖了停靠在门口那辆救护车的鸣笛声，救护队员抬着担架跑进来，穿过大堂冲向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几名收到消息的保安人员封锁楼梯口。高焕感到不安直接打给田蕊，一直是等待接听的状态……直到担架从高焕身边经过，她举着手机脑袋轰的一声，担架上垂落在外面的右手，食指上的创可贴是昨晚她给田蕊贴上的。

与此同时大堂内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田蕊的来电铃声是柯南的开头曲。曾经瑜伽课结束时，高焕无意间听到就主动过来打招呼。有相同喜好，又在同一个老师的瑜伽课学习，两个人慢慢熟悉起来。回想到这里，高焕寻找着手机铃声位置……自动挂断后再次拨打，直到手机里传出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凭着一年记者工作，高焕觉得事有蹊跷，田蕊绝不可能失约。她拼命跑出去，登上救护车一同去往医院，同时拨打了报警电话。田蕊还在手术室没出来，警察已经找到高焕了解事情经过。海德商场那边派人过来处理相关事宜，并联络了田蕊的家人。

高焕通过关系打听的调查初步结论，当事人工作压力巨大，抑郁病症发病期，楼梯间失足导致身体受伤。理由很充分也经得起推敲，田蕊在事发前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表现的焦虑恐惧、精神不集中等等。

事情过去了一周。医院那边也没传来田蕊苏醒的消息。高焕会在下班后去医院看一眼。从公司到医院基本黑天了。田蕊的爸爸老来得女，得到消息后他硬撑着赶到医院，身边能依靠的亲人也没有。田蕊的妈妈在她初中的时候跟着追求者出国生活。如果田蕊对高焕说的都是真话，那么只要她死了就没人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江舟的办公桌离高焕的不远，他踹了一脚她椅子下面的轱辘，“想什么呢？我报告都送完了你还在发呆？是我这个组长对你太宽松了吧！”

高焕捂着胸口，很配合的装作被吓到，满脸堆笑道：“瞧组长说的！我哪是不紧不慢拖拖拉拉的人？你让我交的作业都放桌上了！提纲，谈话主题，各种扎心雷点一应俱全！您掂量着用。我……”汇报完工作，她一下子无话可说，满脑子都是田蕊被担架抬着从身边经过的画面。

江舟对她很无语的摇头，微微招手一起去了楼上平台。那里有一角不依靠任何建筑，压低声音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的最佳谈话地方。

“你欠债了？”

“江哥，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你还知道玩笑啊？这一周怎么回事？思想开小号，开会不专心。你是不是抓到什么难搞的新闻了？”

“新闻谈不上，就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海德……已经是第三个人有事了。是吧？”

江舟知道高焕指的是什么。只要涉及关于海德集团的素材，报社领导层会变成哑巴。他本人就经过不止一次挨骂碰壁。如今又多了个和自己一样跃跃欲试的人，江舟看着她忧虑的双眼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我跟你说过，一年前为什么录用你吗？”

“你不看颜值倒是有所耳闻。”高焕想了想，“我不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经验薄弱，做事没什么眼色，上下级相处脑筋也不灵活。”

“是看人的角度，还有坚持到底的毅力。”

“看人的角度，这我没异议。面试到录取才见三次，你从什么地方能看出我有坚持到底的毅力？”

被她这么一说。江舟也觉得自己刚才那句有问题。如果非要找个理由，也可能是他师傅教导的结果。一个人顶一个组，才是录取的最大利益化。虽然同事很不理解他，为什么放着名校学妹不用非要录用高焕，但半年过后大家已经认可了她的能力。高焕成功的表现出了南昌的性格，就像动物世界里的鬃狗，确定猎物后咬住坚决不松口。这样的性格，着实让领导头疼一阵。为此他们还埋怨江舟又招来一个小‘江舟’。导致在后来的工作安排中，江舟会稍稍控制高焕惹事的节奏。

“江哥，我想去海德应聘！田蕊前阵约我一起去露营，还征求我的意见可不可以带着他爸。一个把生活规划井井有条，又对家人非常惦念的独生女。怎么可能选择极端方式逃避生活呢？不能让外界的讨论声给她贴上标签。这对她不公平。”高焕声音很平静，每当做大计划之前，她都是这种状态。

江舟郁闷的挠挠头纠结，也没打算劝她，“我赞成你的推断。但你本职工作怎么办？假戏真做的话，搞不好两头都把你辞了。你得想好后果！”

“所以组长能不能把我的想法跟上面透露一下？保留我在这的工作。嗯…卧底采访的例子不是也有么！最长一年，最短一个月！外人要是来打听为什么辞职。就说我跟领导闹掰了走的。你帮我跟上面聊聊。如果这件事背后有大问题，那就不是一个意外事故了。想想后面跟随的各项爆点，跟经济挂钩的诸多单位，都得抖三抖。我可是给咱们报社树立起良好的企业形象！行业标兵！敢说真话的……”

“你等我电话。最迟不会超过明天早上。”江舟被高焕滔滔不绝的解释，搞的心烦意乱，“安全问题，你想过吗？万一真像你想的那样，田蕊是被人伤害成了那样。你还要继续冒险？钟家人脉多心眼多。普通员工不可能很轻松探听到任何内部消息。话说回来，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

“还有谁？没有成功吗？江哥收集了不少关于海德的资料吧？”高焕咬文嚼字的敏感性，能达到让人想逃跑的程度。江舟只想到一句，多说无益。

其实高焕向江舟发出这个提议，她是早有考虑。遇到田蕊后，高焕想利用她做内应去探听消息比较简单。可后来又一想，最简便的方法还是自己干比较好。出差回来后她想侧面打听一下海德入职标准和招聘流程。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坚定了高焕要亲自入职海德调查的决心。就算上边领导不同意支援，她也赌这次调查背后会有猛料……

晚上十一点，高焕还在等江舟的电话。他也在跟领导磨来这次机会。

高焕看着江舟递来两本厚厚的工作笔记，不免心生怀疑，“怎么像两个人做的笔记啊？你在外面又组队干活了？放心！我就是真被公司开除，你也别想甩了我这个徒弟。我可是你一手栽培起来的。这次活干的漂亮有你一份功劳，干砸了是我自己的问题。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我能扛得住。”

“你这点犟劲到了那边可得收敛点。我不怕你失败，但你得保证安全的回来。”

“呦…你这么一说更激起我压不住的挑战欲。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简历已经投过去了。”高焕自信满满，翻看着那两本工作笔记。

“投的是哪个部门？”江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急。

“公关部！”

海德公关部门刚成立一年半的时间，以前雇的外包公司，一年一结算。它从法务部分支出来，缺少与媒体打交道的人员。此刻正是需要高焕这类人才的加盟。但是海德又与别的公司不同，创始人钟宇鸣可能会亲自面见一些应聘者，直接决定是否录用。高焕也正是看中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