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一醉

《九张机·挹情》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

四张机，咿哑声里暗颦眉。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八张机，回纹知是阿谁诗？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恹恹无语，不忍更寻思。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轻丝，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春衣。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污无颜色。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

歌声飞落画梁尘，舞罢香风卷绣茵。更欲缕成机上恨，尊前忽有断肠人。敛袂而归，相将好去。

终是，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

·

·

阳春三月，正是江南好时节。

洛都一如既往地繁华着，真是“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啊！

一翩翩少年郎在街上漫步，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一袭紫衣，优雅似紫罗兰给人以高贵不可侵的不凡气息，却是极尽洒脱不羁，眉宇间风流不掩，美得竟是雌雄不辨。

“陛……哦！公子，我们回去吧！时辰不早了！”一个小丫鬟在少年身边咬耳。

“无妨，今日无事。难得脱离了十九的监视！”声音如珠玑落盘，清脆灵动，又暗含青涩，很是好听。

“玄之，今日不如玩些不同的，如何？”

虽是询问，却难以抗拒。

“公子请讲！”身旁一青衫男子眉目清秀，散发着书卷的气息，书香侵染自而温谨，又有些禁欲的气息，不同于少年的风流美艳，却也足以让人心神往之。

“听说城东有一屏居楼，是享乐舒心的好地方！”

“公子，这……”凌玄之面露难色。

“玄之，沂儿在向我要样东西。”景洛满脸笑意。

“舍命陪君子，请！”玄之无奈侧身微礼。

“请！”畅然一笑，恍惚似有灼灼华光一闪，令那阳春三月的桃花失色。玄之为之一怔，继而不察。

二人相携而去，徒留那小丫鬟黯然神伤。

“莫愁，还不跟上！”

“来了，公子等等我！”莫愁踏着大步飞奔而去。

屏居楼前，景洛与凌玄之相视一笑，缓缓而入。

二人姿色不凡，衣着显贵，一路相行成了可欣可赏的风景画，倒是惹得娇娘们面若桃花，心跳不已，想着如何能入得二人青眼，飞上枝头。

屏居楼虽是青楼，却也不失雅致，风格设置处处不亚于皇家之院，景洛暗惊，倒是好奇幕后是何等高人。

二人将雅间娇娘遣出，对坐饮茶。阁楼上，红色绫罗纱帐垂挂，玛瑙玉珠碎碎点点，从花窗映出二人朦胧身影。

楼下庭中，一阵琴音渐起，一时萦弦急调，繁音错杂，忽而音断弦绝，寂然无声。随后重重帘幕中走出一男子，就似从红尘万丈中走出的仙，一件淡雅的白衫，唯有腰间纯净玉佩，浑身上下再无其它饰物。

真是其人如玉啊！

“今日屏居楼主迎一君自天涯来，若逢，愿用潦倒半世求解一缚。”

言语清冷，音色一如其人淡雅。

自此人此言一出，席间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惊艳，是痴迷亦是忘乎所以。一个男子生得如此……如此美，美得出尘绝艳，令人震撼。且尊贵不可侵犯，带着一种镇定人心的作用，一个抬眸便可令全场安静，只听到细微的呼吸和抽气声。

良久，才有一人粗鲁地打破这种安静：“公子，本世子对你一见倾心，不如来我府中，我定好好待你，只宠你一人，如何？”

长安侯世子萧卓，京中纨绔子弟，长相也算清秀，但常年花天酒地，面有青黄之色，可见身体已然空虚不足。如今又好男风，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儿郎。

现正在一群莺莺燕燕融的簇拥之下左拥右抱而进，脚步蹒跚，已经临近迷醉，用发红的醉眼贪婪恶心地看向那男子。

又一个雅间透过帘幕传出声音：“卓世子，不可强求，你情我愿才好！”

话落，一俏丽侍女挑开湘妃色帘幕，露出一清俊男子，款款笑着：“公子不必惊慌，只要公子有所求，何显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神情真挚，眼睛如水纯澈，却又蒙上薄雾。

众人哗然，又一个大学士之子何显相争，这位公子怕是难逃了！

这位何公子少时聪明有礼，名声颇佳，但在一次游湖之时不幸坠落，重病后便性情大变，纨绔不堪，留恋于烟花之地，饮酒作乐，不务正业。

那白衫男子神态自若，依然那般出尘绝艳地站着，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危险之色。景洛只觉此人其深不可测。

“陌某不知两位如此厚爱，只是陌某已有倾心之人！”陌公子望向景洛，一反之前不可侵犯之态，唇角凝着笑意，温润的眼眸中尽是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景洛一怔，又探索地对此人一笑，二人透过轻晃的妃色薄纱目光交织，似情人般脉脉不语。

众人皆知是好奇，陌公子已是如仙之姿，能令他倾心之人又是谁？

景洛无奈，只得走出雅间。

“陌公子，请上来吧！”

此人一出，似乎令庭中景色一霎失色，其美张扬、妖娆，又仿若青松白雪，气质昂扬。只十四五岁的年华，便有此颜色，若是待他长成，不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在他人还未回过神时，陌公子已施施然上了楼，与其站在一处。一个美得清雅出尘，一个美得明锐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