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不倒

渺星。

一个科技文明与地球极为相似的星球。

若说什么大的不同，便是这颗星球，如今只有四分之一的土地供人居住。而其余的四分之三，因为三年前的一次星际大战，化为焦土。

……

傍晚七点，九岭国，R城，一处毫不起眼的小街巷上。

“嗯姆～贵人，再喝一口酒嘛～”

一声有些妖娆的音色，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出，但很快便被如同浪潮一般的杂音淹没。

发声者是一位年龄仅值碧玉之年的妓，但看她身上暴露的旗袍和写在脸上的阿谀奉承，显然又是被那位权贵包养着的。

“哈哈，真是妩媚的小狐狸精啊！”

果不其然，其旁一位满身名牌的矮小中年掐了把女子柳腰，一把接过对方手头上的酒盏，习惯性地轻晃几下，然后直接倒进嘴里，一饮而尽！

随着美酒下肚，矮小中年脸上泛上两团酡红。远远一望，尽显龌龊不堪之相。

“哼～主人，你都不疼疼我的～”

又是一声娇滴滴的叫唤，从矮小中年身旁的另一边响起。

此女同样是一花季少女，精致的脸蛋上搽满了浓浓的粉黛。那如弯月一般婀娜的双眉，显然就是用来献媚的。

路上的行人过客，瞧见这一幕的并不在少数，但都如同司空见惯一般，没有哪怕一道身影出手制止。毕竟这种包养小三的事，在这个国度上可多勒个去了，哪里一抓都是一大把。你有正义感，你义愤填膺，可又能改变什么？得罪那些土豪劣绅的下场，轻则处处受阻，鸡犬不宁，重则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又有何人，回为了心中那一时而起的、甚至有些缥缈的“正义感”，去犯下这种傻事呢？

对，就是这么一个世界，在繁花似锦的表面，却掩藏不了官宦资本散发出来的恶臭。官匪一家？苛政暴税？这早已非一朝一夕之事。凡是个正常人，有点智商的，便去巴结上层；有点力气的，便去混个黑帮。而剩下这些无智无勇、或下定决心要做个良民的，便成为了社会的底层——那些被压榨的对象。

在这利益至上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所有的关系，不过是暂时缔结的一纸契约，说碎就碎，唯有那一沓沓实在的钞票和镀了金的官印，才是永恒的存在。无数漂亮女子为了求生，只得卧倒在权贵们的床头；又有无数曾许过所谓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却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争得你死我活，反目成仇。

可以说，在这个沦落到极点的世界，已经没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洁身自好了…………

……………………………………么？

再把视线移动到那身材矮小的中年，他携着身旁两位少女，一路沿着街巷走向尽头，于灯火阑珊处，淡出路人的视线。

走出了繁华的小镇，四周的人影明显稀疏了起来。夏末的蝉鸣还在不知疲倦地嚷嚷着，空气中却已弥漫上了几丝早秋的凉意。

腿不停，继续走，三折四绕，七拐八拐。一行人最后驻足在一座断桥的桥头。

放眼断桥四周，残垣断壁随意坐落，枯枝败叶覆了一地，也无人过来修整祭扫，时亮时暗的路灯，似蒙上了一层烟霾，荒芜蔓生地衰草，点缀了四周的冷清。

而那寥寥只有三双脚印的泥泞，侧面反应出了此地鲜为人知。

“既然没人看了着，范子瑜，咱们的关系也不用装了吧～”

一声略带揶揄的调侃，和着肩头上传递来的重量。矮小中年不回头，也知道这是哪位说的。

“嗯。”

他只是微微一点头，顺手拧开右手上最后一瓶啤酒，没有喝，而是往脸上一冲。

酒水漫过他的脸庞，冲刷下了几片用水墨涂抹出来的皱纹。不单洗出了他原本那少年的面庞，也洗去了他眼中被红尘所蒙蔽的迷离。

怪不得那中年如此矮小，原来真身只不过是一年且13岁的少年。

“那么接下来，两位美女，别来无恙？怎么，尉迟琥，尉迟珀，有没有想念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范子瑜我呀？”倏忽，少年一回头，抬手一撩刘海，朝身后两位双胞胎姐妹露出一个故意装酷的微笑。

白天在外伪装压抑了这么久，到了晚上，终于可以露出自己的本性了。装富作贵并非他的本意，只是……迫不得已。

“额……谁会想你啊。”双胞胎妹妹尉迟珀看着那张标准乐天派的脸庞，有些无语啊。你TM是演京剧的么，怎么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另一旁的姐姐尉迟琥看见，则是微不可察地挑起笑容……这样的光景，也只能在这个寂寥无人的桥头出现了。

“不过话说，范子瑜，你单独带我俩来这，孤男两女的，到底作何企图！”见姐姐默不作声，尉迟珀继续开口道。

即使她知道对方不可能是在盘算着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但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是下意识地捂了捂衣角。

没想到尉迟珀不提倒好，一提及这个话题，少年上扬的嘴角缓缓垂落了下来，脸上竟罕见得露出了几缕落寞。

“三年了，没发现么？”

背过身去，少年望向远空那皎洁的一轮。

尉迟两姐妹一怔，脑中似想到了什么。

“你说的是……徐大哥么？”姐姐尉迟琥樱唇微蠕，情绪同样低落了下来。

是的，从那位鱼沉雁渺之后，时至今日，刚好整整三年。

想想三年前，那位和他左膀右臂还在时，渺星几乎是一个鼎盛的时代。世界哪有像现在这么乱，根本就是一片太平。他们也不用像如今一样伪装起来度日，大可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但自从那位参战了三年前的星际大战后，赢得了战争，守住了渺星，却再未归来。

渺星，是守住了，但是却没能保鲜，任由腐败。

“呵呵，别乱说，什么徐大哥，那是……我老婆呀。”不知谁对身后两女说，还是范子瑜的子言语，少年无视从桥底下澹澹而过的流水，忽略从脸庞上习习抚过的晚风，他的眼神，在此时直勾勾地望着挂在天空中的明月。

目光与月亮澈下来的莹芒相撞，似在空中迸出了那抹清秀得一塌糊涂的身影。

“三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知道你肯定在某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风生水起，对吧？”

望着明月，范子瑜仿佛望到了那一抹清瘦的幻影。那人好似就站在天际之边，与范子瑜隔着万里长空，遥遥相望。

记忆中的一幕幕，不知怎地，控制不住地往外蹦……昔日苔阶上的推杯换盏，旧时森林中的嬉笑怒骂……明明这在三年之前，是唾手可得的日常，然而在现在，却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求。

范子瑜向着月亮伸手一抓，想要留住眼前的那抹幻影，但是收手一摊，空空依旧。

月明星稀，风凄凄，江水东流无归期。

举杯消愁，愁不减，但问伊人何时现……

不过，尉迟珀可不知道范子瑜现在正感伤着，她双手腰间一叉，有些鄙夷地出声道：“嘁，范子瑜，你刚才又叫徐大哥老婆？虽然那家伙是长得有些像女生，但他可是男的！要是这话被他听见了，届时你又要被好一顿拳脚伺候！”

说到最后，尉迟珀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范子瑜称徐大哥为老婆……这估计还得追溯十几年前吧，那时她和姐姐尉迟琥根本就没认识范子瑜等人。

“呵。”范子瑜掩过面去，用衣料拭了拭眼角，“拳脚伺候……就让他伺候吧。”

他还求之不得！

听范子瑜这么一说，尉迟两姐妹都是愣了愣，互相对视一眼。

看来……范子瑜他真是很想念徐大哥呀。

想到这，尉迟珀眼神渐渐柔缓下来，少女迈步上前，打算安慰安慰范子瑜。

可不料她刚跨开步子，还没走出去，袖口便传来一阵拉力，将她的娇躯深深拽住。

尉迟珀下意识地一回首，发现是姐姐尉迟琥干的。对方的眼中，还残存着一点阻拦之意。

额！

在这一瞬，尉迟珀突然恍然了……安慰范子瑜，她在想什么！是嫌活的时间太长，欲要自讨苦吃么！

这个家伙，根本不能去安慰！

看看他今天的样子，再想想他平时的德行……额，这家伙能像现在这么正经一次，可谓是千载难逢！

要是到时将他安慰好喽，那么头疼遭罪的，将会是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