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茫茫

又是一年腊月时节，我们湘南山村少了许多如画的风景，连绵不断的山岭上遍布着大片枯黄的野草和秃秃的树枝，显得苍茫而又荒凉。在一个叫野木村的地方还有一片绿色的老林子，离林子不远的一个山坳里住着刘先福一家人，他的小儿子刘真民在这天傍晚回到了家，可他万万没想到祖祖辈辈居住的小山村，竟然变成一个令人感到十分恐怖的村庄……

真民望着离开几年的破旧老屋，对他父亲说：“爸，明年干脆把这几间烂瓦屋拆了，建成三层楼新房吧！”

“你在外面也闯了几年江湖，怎么变得越来越蠢啦！”刘先福有些恼火地说：“你明知道这几年山冲里几个人死得有点凶，老屋冲己经变成很不吉利了！你二伯父和几户人家搬迁去山下，自从铁刷子娘死在大水塘里，那边几户人家至今还没人敢回来过年，你却还想着赖在这里建新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呀！”

真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迷信！老祖宗开劈这个地方不知住了多少代人，到了你们这一代竟变成不吉利又凶险的地方啦！”他对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有着太深的感情。

真民母亲张云秀走过来说：“你们父子真是前世的冤家，好几年没见面，怎么一见面又在争吵！”她告诉儿子山坳里杀气重，他妹妹在她隔壁屋里给他开了床。她觉得一家住在相邻屋里可以壮胆。

真民说：“你们个个胆小如鼠，哪里有什么鬼杀气！”他一个人执意回到堂屋左边以前经常睡的那间偏房。

张云秀一个人夜里不敢去那间屋，因为这几年那屋后面的山坡上又多了几座新坟。她劝不动儿子只好由着他，嘱咐说：“真民，夜深外面要是有什么响声千万不要开门，有事要大声喊！”她拿来一把锋利的柴刀放在二儿子的床边，说：“有什么事拿它可以防身，还可以避老屋冲的邪气！”

真民叹息地说：“妈，有什么好怕的！你们这些年就一直在这样担心受怕中过来的呀！你不要相信世上有什么鬼魂，自己吓唬自己！”

当刘家熄灭最后一盏灯，山冲仿佛一下陷入到黑黑的深渊里，水塘边那棵古枫树传来怪异的鸟叫声，一下子惊破寒夜，片刻又死一般的寂静。奔波劳累一天的真民很快入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象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碰了一下，“嘣咚”一声闷响把真民惊醒。他猛的从床上坐起，心怦怦地跳得象打鼓，他拿手电筒照着门，发现门栓似乎松动一些，过了好一会儿，真民才躺下。

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传来一些怪异的响声，象似人的脚步声。他似乎还隐隐听见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可当他静心仔细去听时，又似乎没听到什么，当他闭上眼，那女人的哭声又仿佛夹在寒风中传过来，时断时续…………

真民有些心神不宁，过了好一阵子，他昏昏沉沉想入睡，朦胧间，他仿佛看见一个穿黑色长袍的人走过来，象他爷爷又象他大伯父，那人脸色惨白惨白的令他心直打颤！他啊啊地想大声喊，可怎么也喊不出，急得全身是汗，他终于坐起身扯亮电灯，死死地盯着他爷爷睡过那个墙角落。他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可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入睡，他甚至怀疑自己好象神志不清啦！这一夜，他一直似睡非睡，处在恐慌中…………

清晨，白雾蒙蒙的野木山林升起一团红日，照亮了山冲，映红老屋的砖墙。真民起床己经八点多了，他母亲问他：“你昨夜一个人睡在堂屋那边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就是喜欢疑神疑鬼！”

他在屋里屋外打量着，一排瓦屋有七间，父母和他妹妹青青住在堂屋右边其中两间，他哥结婚后住在不远处后建两间新屋。家里陈设还是那几张老床、几个老柜子、两个桌子，只是添加几把新椅子。阴暗的堂屋神台前供放爷爷模糊的相片，一个大观音菩萨端坐在神台中间，他父亲经常在神台前点香祭拜，求祖宗神灵保佑家人平安、走好运。

黑褐色的燕子窝依然镶在堂屋的木梁旁边，春天燕子归来，在这里出出进进，呢喃的燕语伴他度过童年的时光。屋外禾场边几蔸水杉树与他一起长大，几年不见，已经长成高高的大树，喜鹊在树枝上建起鸟窝，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他来到屋后面的柴房，以前房中的木梁上吊着一个沙袋，那时家里很穷，他身子又矮小，在学校和村里经常受人欺负，他总想为自己争口硬气，常来这里打沙袋和练习从外公那里学来一些拳脚功夫，如今沙袋早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家人在闲谈时，真民的三堂叔刘先华和他二伯父的儿子铁石头七个刘家人来到屋里，他们跟真民提起两个月前满秀引起的那次打斗的事，诉说以前遭受李家人欺负的往事，众人气愤地大声嚷叫着，要真民领头去找李家人“算账”，狠狠地教训李扬军那些家伙。

真民劝大家说：“你们心情我能理解，但大家不能太冲动，打架只会弄得两败俱伤，又不能解决矛盾问题。”

刘家人觉得很失望，他们原以为真民在外面武馆学了几年武，一定会有一股侠肝义胆的英雄气概，想不到他却变成了缩头乌龟，众人叹息着散去了。

刘珍国对弟弟有些恼火，说道：“你这个软壳蛋！当初爹娘就不该卖谷子卖花生凑钱让你去外面学什么鬼武！”

刘先福阴沉着脸，哀叹道：“想不到你出外几年，竟然变得比女人还要懦弱，我们刘家怎么出了你这个没出息没骨气的后人啊……”

“你只想出口气！”张云秀数落丈夫道：“家里条件这个样子，真民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成亲！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害了他一辈子呀……”

刘先福想到小儿子婚事脸上怒气慢慢地消散了。真民很快就二十三岁了，乡里条件好的这个年纪早已成了家，如今社会男人多女人少，村里光棍越来越多，有的男子家里有洋楼有存款也找不到老婆，何况他们家依然住在这几间破旧的老屋里，连一条马路也没修通，这样的条件哪个妹子也会嫌弃，如今山冲又成了凶险的屋场，恐怕更没有妹子愿意嫁到这个不吉利的鬼地方来，俩口子想起这揪心的事就吃不下饭，夜里难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