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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江很长,就像冰凉的锁链将南北切割。

上海,一座不会因为流泪而感动的城市。就如一片蔚蓝的海,一眼观去安静无澜,可千万米之下亿万的游鱼,每一秒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死去。

渔船上的樵夫收网一刻,船中倏然填满。密密麻麻跃动着的生命,在它们沐浴着第一缕光亮时,就已经踏上归途,一条找不到回家的归途。

卓飞松了松背肩包,望着如蚁一般的虹桥站,有些惊叹,大城市的派头真不是吹的。他紧跟着人群,生怕会丢在这座的陌生的环境。

卓飞手机响了。是宫晴的消息。你在哪里?卓飞看了看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就像云层中倾泻了墨水一般,来回涌动着。

终于,卓飞在人群中看见他的女友,宫晴。

宫晴站在墙角,身材高挑,长长的头发就像刚从墨水中提起来一般,乌黑亮丽。搭配着简单的白色T恤,干净牛仔裤和一双经典款的帆布鞋的她,有着一股浓重的青春气息。

卓飞在消息上回了句,我看见你了。随后便是蹑手蹑脚的躲在宫晴的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用着幼稚话语,这谁家的小姑娘,在等谁呢。

“你居然真的来啦?”

“是啊,不是你让我来的嘛?”

“我只是说说。”

“可我当真啦。”

宫晴痴得好似被拔了电线的玩具一般一动不动,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气话,卓飞就真的从千里迢迢过来,硬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卓飞出发地是温岭,与上海隔了一条长江,无数的城市,以及千丝万缕的想念。

卓飞出发前和自己的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得知他要独自前往上海找宫晴,气的哆嗦,就像不停灌气的球,越鼓越大,最后有点破裂的迹象。

你不能去,八字没一撇,去了算怎么回事,你不要脸我还要。父亲咚的一放碗,似乎连外面的空气都是静止。母亲轻轻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一直安抚着,目光投向卓飞,似乎在诉求,你就不要折腾了,听你爸的,和我们一起不好吗?不愁吃不愁穿的。

母亲做梦也不会想到,素来听话的卓飞居然摔了手中的饭碗,掀了饭桌,夺门而出。

满地的饭菜,弥散出浓浓的失望味道。

母亲泣不成声。父亲咬牙切齿。

卓飞随着宫晴,第一次体验了一把地铁,就和火车一样,一个地上,一个地下。进站口密密麻麻的人,地铁上密密麻麻的人,出站口密密麻麻的人,卓飞似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或者说没有同时见到过这么多人。来了上海,他才打消曾经的疑问,中国真的有十几亿人?我的学校才两千人,那得多少个学校才能凑足十几亿,可是人呢?

卓飞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有些不解,问宫晴,怎么他们都好像有很急的事一样,慌慌张张的。宫晴侧着精致的脸,沉重道,因为上海是一座你只要稍稍休息就会被淘汰的城市。你如果不想被淹没在这股洪流之中,也得习惯,这是一种独属于上海的生活方式或者说是节奏。

所有的人就像无声的录影带一般,被卓飞按下了慢播键,开始缓缓的流淌起来,你来我往。

卓飞仔细的看着一张张紧绷的面孔。

仿佛都是一位没有经验的雕刻学徒随意雕刻而成。

没有血色,没有精神,没有灵魂。

单单一副没有血肉的空壳,人偶一般,仿佛被无形的线所提着,随着黑暗中的幕后黑手而运动。

很快卓飞就来到宫晴的家,静安寺的不远处。

似乎只有这样稍微普通一点的街道,才能让他们有着抬头走路的勇气。因为瘦小的背影和太过高大的玻璃建筑,会显得格格不入。

万航渡路,卓飞记下在上海的第一条路。卓飞努力呼吸,想要尽快的融入这座似乎到处都有哭泣声的地方。但他没有勇气仰望,生怕看见沉甸甸的乌云,和远处的高楼大厦。无论是谁,在这里,只要你想要仰望,你就会发现,在高处总会有人俯视着你,就像看待可怜的野狗一般俯视着你,毫不怜悯。

宫晴轻车熟路的在一个老旧别墅式小区穿梭,卓飞跟的有点吃力。小区很老旧,到处都是破败得气息,无人认领的自行车常年吃灰,枯萎的盆景恹恹的倒在窗台,垃圾倾倒处铺天盖地的蚊蝇发出令人恶心的嗡嗡声。

钥匙插入带有锈痕的门把手中。转动间,扑哧一声。门被打开。阳光从阳台映射过来,刺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痛感。不足二十平的房间里,陈放了太多的东西,一张大床,一张小床,一张婴儿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似乎被刻意隐藏在角落的折叠餐桌。卓飞环顾四周,有些无处下脚。宫晴钥匙丢在床上,让卓飞随便坐。卓飞对着宫晴微微一笑,选择一张小腿高的塑料凳坐了下来。

宫晴打开了空调,空调不停的向外吹着冷气,很快卓飞凉快起来,原本感觉起伏的胸腔开始平静下来。

空调扇叶沾染了不少灰尘,挂在墙上默默送着冷气,送风口就好像是谁用水后忘记拧紧的水龙头,时不时滴着的水珠。也许是地上没有它的容身之处,才孤零零的跑到墙上独自流眼泪。

很快,宫晴就给卓飞削了一个苹果。卓飞接过苹果,掰成两半,分给她一半后,才大口大口吃起来。后来卓飞便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而宫晴则是在卫生间洗衣服。

“你怎么不用洗衣机。”卓飞有些心疼。

“洗衣机有点问题,再说啦女孩子的衣服自己洗好一点。”宫晴咬了咬唇,想要用尽全身力气去拧干裤子上滴滴嗒嗒的水渍,但不管拧几回,总是稀稀拉拉的没有干透。卓飞急忙把裤子接了过来,使劲一拧,哗啦啦的滴水声。紧接着,他又把剩下地几件挨个的拧干,直到在盆里捞起一条粉色的蕾丝内裤和一条白色的内衣时,才为尴尬还给宫晴,说这个你还是自己拧吧。不过见到宫晴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卓飞才一咬牙,统统拧干了。

宫晴把衣服都晾在阳台的衣架上,一边晾还一边说,有个男的就是省不少事。卓飞听到一阵失神,自己过来,还不就是宫晴时不时的埋怨,说自己需要有人陪时没人陪,老动动嘴皮子谁不会。

趁着阳光柔软,卓飞轻轻搂住宫晴细腰,缓缓吻上她的唇。突如其来的温柔,宫晴停了停晾衣服的动作。也是徐徐的还之以温柔。

亲密完了。衣服也晾完了。宫晴又说要做饭了。一会儿她姐和她姐夫就该回来了,再加上你,得多加两个菜。

卓飞看着忙碌的宫晴,有些许的好奇,她勤快了很多。换做以前,烧个红烧肉都能烧成黑黢黢的煤炭,还是那种不放油盐的原生态优质煤炭。洗个衣服都会喊他代劳,还不停的喊手疼,姨妈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都用过。

晴空万里,倾入墨汁,轻轻搅拌,就能变成黑压压,沉甸甸的阴云密布。常年工作在垃圾清洁一线的环卫工人也会因为沾染了垃圾的腐臭,而变得阴冷潮湿。在这霓虹闪烁,纷纷扰扰的上海大都市里,就连西装革履的名流绅士都会沉沦,都会堕落,更何况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生?会变一点,也不足为奇,甚至有时你不想改变的时候,都会绝望的发现,由不得自己。

嗒嗒。

因为房间在二楼,所以木质的楼梯,每一步的声响都能清清楚楚的被耳朵所接收。宫晴房间旁边还有一户邻居,一楼还有两户人家,拢共四户。虽然紧闭着门,但可以想象,来来去去的木质楼梯声响,有时会多么的让人心烦。

很快,体型微胖的宫晴姐夫便是走进房间,将手中的一袋凉菜放在桌子上。看见卓飞似乎早有准备一般,没有意外。反而微微不屑,客套一句,早听宫晴说你要来,这不,刚刚下班休息会儿顺带点了凉菜,说完自然的拧开袋子,一些混杂着鸭脖,猪肉的凉菜便是与空气见面,一股混搅着五香的味道便是钻入卓飞的鼻孔。

“琛哥,初来,多谢关照。”卓飞礼貌回应,“怎么不见宫晴姐?”

“她带着果果去医院检查了,晚点回来,我到时去接她。”原一琛说道,便是玩起手机。

似乎是他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不耐烦,使得卓飞也不想继续聊下去,然后气氛就陷入了沉默。

刚说完宫晴便是端菜进来,卓飞也是连忙帮忙。吃着饭,三人都不怎么说话,就像在喉咙和胃里灌了铅一般的,压在肚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

晚上微风清凉,似乎是工作时间结束了,大片大片的人群便是铺天盖地的游走于大街小巷。

宫晴带着卓飞,乘坐地铁,来到了据说是上海最为繁华的地段,外滩。在到外滩之前,先是逛了逛华灯璀璨的南京步行街。南京步行街各种各样的广告招牌,灯光辉煌,就连地面都是亮堂堂的。人头攒动,接踵摩肩,一种令人窒息的人潮拥挤之感使得卓飞和宫晴小心翼翼,生怕摔一跤就会被别人高档铮铮发亮的皮鞋踩到刚洗过的脸上来。

见识了一条街道的繁华之后,卓飞便是来到外滩。外滩不是沙滩,不是浅滩,是类似一条临海观光的长路,路挺长。

宫晴似乎也没有真正的游玩过这里,有些兴奋的让卓飞多拍些好看照片。一会儿路边拍几张,一会儿斜倚在临江的栏杆上摆几个造型。

来来往往游人实在太多,总是不禁意的闯入了卓飞精心拍下的照片中。各种各种的人,各种肤色,各种国籍的人。

看了几张不顺眼的照片,宫晴生气的骂卓飞没用,照片都拍不好,能干什么。

卓飞望着对面的东方明珠塔,霓虹耀眼,似乎这一幕以前只在书上见过。据说能够住在东方明珠台那里的人,不是官商富,就是明星,就是电视上光彩夺目地大明星,那种就像在夜空中熠熠发光,即便垫高了脚,使劲的伸手,一辈子也无法触摸的明星。

卓飞似乎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成为一名耀眼的明星。

热血的男人。

因为梦想,愿意放弃一切。

版权:创世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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