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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已经是仲夏了,气温逐渐升高,梅雨即将进入汛期。天气时阴时雨,时晴时霾,人们心乱烦操。周六,林雨萍一早就起来了,吃过丈夫买来的早点,匆匆离家,从南市坐地铁赶往人民广场。等待两位叫做李翠芬、王丽敏的老姐妹,她们是老邻居、老同学、老插队知青。

下乡不到一年,王丽敏身心不适,以腰椎间盘突出症为名,病退回到了上海,以后又顶替她母亲,进入针织品二厂工作,直至退休。李翠芬,下乡五年后,进入亳州利辛师范;毕业后,当了一名乡镇小学教师,后大批知青返城,回到了上海。再经过培训,才到闸北区北苏州路小学任教,直至退休。林雨萍下乡六年后,才顶替父亲,回到了上海,进入皇冠照相器材商店工作,直至退休。由于她们经历了相同的经历,更多的是知根知底,所以几十年来大家一直保持着传统的情谊,甚至胜过家人。谁家有事,便会一起帮忙,一起承担。由于家庭背景不同,性格和文化不同,她们有时候也会有矛盾,有问题,但是大家还是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维持着和谐。不过,到了她们的下一代,情况有了变化。

李翠芬有个女儿,结婚后生了两个小女孩,故升级当了外婆。王丽敏也有一个女孩,三十多岁了,至今没有孩子。于是,有人会猜疑,会不会是丁克?要么是两人生理上有问题?王丽敏真有苦说不出。

与王丽敏相比,林雨萍更是难堪。儿子也是三十出头了,至今谈了有一排女朋友了,但没有一个成功的。那么,有人也许也会问,是不是要独身呢?还是性格出问题了?再有,就是这个孩子是陷入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游戏。林雨萍在家也待不住了。

林雨萍的老公、方正伟是在不夜城商贸公司工作。在职时,当过业务部的经理。曾经当过兵,性格耿直、为人豪爽,人脉关系多,接触广。即便是退休后,又被公司返聘,发挥余热,经营转口贸易。时常要下乡,或者去周边江浙一带乡镇出差,林雨萍一个人在家闷的慌。林雨萍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看报,整天看电视,也无聊;但又没有特长,更不喜欢唱歌、跳舞。尤其是家门口的大妈广场舞,有点儿扰民,也不会麻将和打牌,唯一喜欢的就是出去旅游。自己一直在照相器材商店工作,要说摆弄照相摄影,还是拿手的,偶尔也有些好作品,退休后找到了一个搭子,就是曾经的同事何慧。现在也五十出头,未婚单身,也喜欢旅游。如此这般,两人一拍即合。这些年来,已经去了好多西方国家和东南亚国家以及国内的许多景点。两人共同的一点,就是经济条件有基础。何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林雨萍的老公退休后有双份工资。儿子经营房地产开发,自己已经准备婚房了。因而,只要上海的家庭不用为儿女买房的,那就是一等幸福公民。自己的退休工资,完全供个人旅游,家里的开支由老公支出。在三位老友当中,林雨萍是属于幸福的。

林雨萍小时候在家里是独生女。父亲原是在中一信托公司工作,任襄理兼永皇照相器材商店的私方代理人。56年公私合营,并入皇冠照相器材商店。母亲是中学英语老师,家住苏河湾的天德坊。二楼的通厢房,前后贯通,惬意舒服。据说,祖父辈都是经营钱庄,家境比较富裕。2008年动迁时,林雨萍拿了动迁款后,买了中华路小南门的喜盈门高层公寓,一个楼层里面买了两套房。一套三室一厅,夫妇俩和儿子住;一套一室一厅,老母亲住。家庭安排称心如意,日常生活比较和谐。在别人的眼中,林雨萍的家庭,是令人羡慕的。偶尔同事和朋友聚会,只要提起家庭,大家自然而然免不了总要夸奖林雨萍的家庭。但是林雨萍嘴上应酬着,心里却并不称心。与西方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不同,中国人的圆满人生是讲究宗族绵延、子孙满堂、天伦之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最幸福的家,没有后代,总是冷冷清清,没有生气。

从某种意义上说,林雨萍反倒羡慕起李翠芬了。其女儿和自己儿子的年龄相仿,现在却有两个外孙女,福气真好。动迁后搬到了彭越浦龙翔雅苑,也是三室一厅的住房,家里有了第三代。虽然人辛苦一点,但是这种天伦之乐是无法言说的。特别是两个小女孩,一个六岁,一个三岁,天资聪颖、伶俐可爱。三人聚会时,李翠芬总喜欢带上叫做姜怡欣的老二。

“你家老二怎么姓你老公的姓啊,你女婿家没有意见吗?”林雨萍问道。

“那是我老公在女儿生二胎时提出来了的,本来我们家是不主张生二胎的,恐怕女儿受罪,有一个小孩就够了,但是我女婿他们家非要女儿生二胎。女婿家是山西太原的,祖上也是单传,到了父亲辈也接着单传,所以到了儿子这一代,希望生个孙子,结果头胎是个闺女,已经有点不太高兴了。所以乘国家二胎政策放开后,坚持要求我女儿雅倩生二胎,我老公姜文青不高心了。他当着我们亲家的面说,“我们家是不赞成生二胎的,但是你们一定要坚持,我们也只能屈从。不过要是二胎再生个女孩的话,那就跟我们家姓,就姓姜。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们就不考虑让生二胎”。结果对方竟然同意了。谁知还是又生了个小女孩。老大叫周怡紅,所以老二自然就叫姜怡欣了。我老公起的名,这样就公平正义了。”李翠芬说道。

生活中的林雨萍,其实也是比较单纯的,平常交往只有两个朋友圈。一个是同事圈,一个是亲属圈。同事圈,仅仅是何慧,其余的退休后就很少来往了,只有通信录。亲属圈,主要是表哥、表妹、内侄和外娚。此外,就是三个老姐妹了。表哥一家在常熟,不大走动,而那表妹却不太省心。刚退休时,三人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每月约会一次,轮流坐庄,吃一顿美味午餐,选择一个好玩的地方。坚持不到一年,李翠芬的女儿怀孕了,便自然成了每隔三、四个月一次。后来发展到半年一次了。这次轮到了李翠芬自己了。她选择了周六,孩子可以放心交给女儿,自己可以腾出时间好好玩。聚会地点是去古镇召稼楼,八号线人民广场地铁站集合。现在林雨萍已经匆匆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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