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动了心

九月的天被往来的秋风刮下了一层色彩，成群的云则不显得那么轮廓分明。

月初，叶未落，行道树高茂的枝叶不时的轻轻挥动着，迎接着这一届的新生入学。

北宁一中是北宁市的重点高中，开学第一天，高一二班的座位已经排好，第一排是留给眼睛高度近视或是个子矮的同学，从第二排开始到最后一排，按中考成绩的高低依次排座，每张桌子的左下角都贴着对应同学的名字。

高一二班是北宁一中高一学年的重点班，班主任程华是一名男老师，年近五十，鼻梁上架着一副标准的能够体现老师身份的玻璃眼镜。推了一下镜框，程华先对学校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比如，学校从哪年建成，图书馆在哪，体育馆又在哪，食堂几点开门等，最后，重点介绍了一下班里的一位同学——顾尘。

“来，顾尘同学，请起立，让班里的其他同学认识一下。”程华微笑着伸手示意了一下坐在第二排中间位置的顾尘。

一个中等身高，面目清秀的男生站了起来。

“咱们北宁一中是整个北宁市最好的高中，全市中考前五十名都在咱们学校，那么，顾尘同学，他，就是咱们北宁市的中考状元，在以后的学习中，希望大家多向顾尘同学看齐，同时，也希望顾尘同学多帮助一下成绩不理想的同学，帮助……”

程华正说着，突然被几声“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

全班同学的目光向声音的方向看去，班级门口站着一个留着短发，长的十分可爱的女生。

程华看了女生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周楠。”女生回答到，声音响亮大方。

“周……楠”

程华拿起点名册，右手食指从上到下捋了一遍，“你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窗那个，挨着明亮同学，下回来早点啊，别迟到。”

“知道啦，谢谢老师”周楠背着书包向座位走去。

原本因为成绩是班级垫底而心情郁闷的明亮见自己旁边突然来了个长的这么好看的同桌，心里顿时明亮了，连忙帮周楠拉开凳子，说：“你好啊，周楠同学，我就说嘛，这个年头，学习成绩往往和颜值成反比”。

周楠瞪了明亮一眼，坐到座位上没说话，仰起头看了看黑板。

讲台上，程华继续介绍：“刚才说到哪了？对，顾尘同学，将自己的学习方法告诉大家，帮助……”

“老师，老师！”

程华寻声看去，又是周楠，有点不耐烦地说：“周楠同学，可不可以不要打断老师讲话。”

“程老师，我想换个座位。”周楠没有理会老师的制止，继续说到。

“座位都是按成绩排好的，没有多余的。”程华回绝。

周楠指着第二排，说“我要坐那，那个站着的男同学旁边的座位。”

程华笑了笑，“你倒是挺会选地方，座位都是按成绩排的，想坐前面，期中考试好好考。顾尘旁边的同学转学回外省的老家了，这个座位就先空着，等期中考试结束再说。”

“为什么，我个子矮，刚才坐下，视线全被前面的同学挡住了，根本看不见黑板，更不用说学习了。”周楠争取着。

程华脸上有些挂不住，说：“你怎么那么多理由，我说按成绩……”

“老师，让她坐这吧，不是说要帮助同学，正好这个位置没人，她成绩不好，我帮帮她。”

顾尘回身看了一眼周楠，个子确实不太高，她的前排还坐着两个体格像小山一样的同学，看黑板确实费事。

“咳”程华清了清嗓“那个，按成绩你本应该是坐最后一排，但我刚才说了，希望顾尘同学多帮帮成绩不理想的同学，就先从你开始，拿着东西过来坐吧。”程华笔划了两下手，示意周楠可以坐到前面。

见老师松了口，周楠抱起书包，紧忙捣腾着小碎步坐到了顾尘身边，坐下时不忘感谢，轻声说了句：“谢了，小哥哥。”

顾尘愣了一下，也坐了下来。

程华继续讲：“我再说一个事啊，咱们班级的班干部暂时先不选，给大家两个月的表现时间，也是各科老师的考察时间，到期中考试结束，班长、学习委员就由考试成绩排在班级前两名同学担任，各科课代表就由各科老师自行选择，大家从现在开始就要进入状态，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开学第一天，没安排课程，上午打扫教室，下午发课本教材，校服和军训服装……

从这一天起，便有了第一段能够刻到骨子里的回忆。

不论得失，无关对错，在这个似花若雨的时光里，喜欢了、伤心了，不计回报的付出，或是默默的关注。在这煎熬的转瞬即逝的时光里，浅尝了人生的万般滋味。

军训是每一届新生入学后的第一堂课，开学之初，军训的感受，就好像整个高中时光的缩影，看似又苦又累又漫长，等到了最后的考核就会感叹时间过的太快。

北宁一中每个班级定员45人，5纵9横的队列刚刚好。学校联系当地驻军，每个班级配一位教官，为期一周的军训开始了。

满操场的小绿人，就像洒满了豆子一样，但只需要一个小绿人的一声口令，散乱的豆子就规规矩矩的排列齐整。

高一二班的教官非常体恤民心，训练地点选在了一排行道树旁，清凉的树荫让班里的小仙女们省了不少防晒霜。无论高一二班是在训练还是间休，半径50米范围内总会有几个外班的女同学来这块风水宝地避避暑，只不过，她们的共同点都是将目光聚集在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身上。

“我觉得像年轻时候的刘德华。”

“不不不，我觉得像易烊千玺。”

“你俩怎么这么肤浅，人可是市中考状元，要注重内涵好不好。”

队列里，顾尘站着标准的军姿，突然想要打个喷嚏，但动一下，全班就要多站5分钟，耸了下鼻子忍住了。周楠仗着自己一米五几的大高个儿，牢牢占据了一个顶点的位置，恰好那三个外班的女同学离她不远，说的什么刘德华、易烊千玺，全都被她竖起的耳朵接收了。趁着教官不注意，周楠回头瞄了一眼外班的三个小女粉丝，又探头看了一下站的木头一样的顾尘，心中暗喜。

“周楠，你干啥呢？没告诉你动要打报告吗？是不是想让全班陪你多站五分钟？”教官训诫道。

“对不起！教官！刚才有蚊子占我便宜，没来的及请示。”周楠高声认错。

队列里，几个同学听完差点笑出来，都强憋了回去。

“谁？我看谁还动？”教官听见些骚动，扫视了一圈，“下回注意啊，好，全体都有，稍息、立正！解散！”

解除封印，周楠立即跑到三个外班女同学旁边，一本正经地问其中一人：“同学你好，你是顾尘的姐姐吧？”

外班女生一愣，“不好意思，你认错了，我不是……”

“哦，我看你长得挺好看的，和我们班顾尘长的有点像，以为是他姐来给他送水。”周楠指了指女生手里还未开瓶的可乐，“顾尘死脑筋，军训练的太认真，嘴唇都裂了也不喝口水，学习都学傻了。”

听到周楠这么说，外班女生直接将手里的可乐交到周楠手里，说：“这瓶可乐就是给顾尘同学的，我和他也不熟，既然你俩是一个班的就麻烦你帮我给他吧。”

“哈哈，这你就找对人了，我是他妹妹，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周楠又看了看另外两个外班女生。

“对，我是他初中同学，这个也是给他的。”

“我的也是。”

另外两个外班女生起初没好意思，见周楠示意，也将手中的一瓶矿泉水和一瓶果汁交托给她。

“我哥最爱喝果汁，替他谢谢你们了。”周楠抱着三瓶饮料边往回走边说。

队列散开以后，大家三三两两的找地方休息，顾尘正和两个同学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周楠十分合时宜的抱来了三瓶解渴之源。

“给，小哥哥，你的粉丝送来的，你喝矿泉水吧，健康。”周楠递给顾尘一瓶水，将可乐放到地上，自己则拧开果汁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你挺爱和果汁啊”

坐在一旁的明亮抬头看着周楠，随手拿起来地上的可乐。

“哎，你不要脸！这是小哥哥的。”周楠说着上手就抢。

顾尘站起身将矿泉水塞回给周楠“谢谢了，我有水。”说完就去取自己的水杯。

周楠见顾尘误会是自己给他买的水，两口喝光手中的果汁，追了上去。

“小哥哥、小哥哥，哎呀，不是我买的，是那边三个好心的女同学无私奉献。”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三个外班女生。

顾尘也没回头，附身拿起一个保温杯，看着周楠，表情淡定地说：“我知道，其中一个是和我一个初中的，没少给我送东西，我跟她说过，不会要她的东西，钱都是父母辛苦挣来的，应该多考虑家人。”

周楠睁着滴溜圆的大眼睛瞅了顾尘三秒，“啪”的拍了一下顾尘的胳膊，打了顾尘一个措手不及，杯里的水差点没洒出来。

“你在这跟我装什么老干部，不要就不要呗，还考虑家人，切。”

周楠一脸不屑，并在说的同时，很自然的从顾尘手里把保温杯夺了下来，看了看里面是什么神水灵液。

顾尘一时没反应过来，又一把抢回了保温杯说“你干什么？”

周楠撇撇嘴“喊什么呀，不就有几粒枸杞吗，我还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哼，中年老干部。对了，老干部，叫你小哥哥太麻烦，要不你当我哥吧，以后我叫你哥还省事，正好我也没有哥。”

顾尘看着周楠倒豆一样说个不停竟然并不让人烦感，周楠见顾尘就看着自己也不表个态，便自己决定道：“行，哥，你不说话就算默认了。”

之后的几天，来送饮料的越来越多，全都经周楠转送，而且，不知不觉中，整个高一就都认为周楠是顾尘的某位姨家的妹妹，就连高一二班本班的同学都认为周楠真是顾尘的妹妹，有外班的来打听，本班的同学也帮着解释：“没错，他俩是兄妹，开学分座，顾尘就向华仔（班主任程华）要求，让周楠坐他旁边，要看着周楠学习。”

消息一出，顾尘又多了一个护妹好哥哥的人设，而周楠是顾尘的妹妹就更让人深信不疑，就连华仔也单独找了周楠谈话：“周楠啊，高中是一个新的起点，不管之前的成绩怎么样，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再有你哥帮着你，考一本不是梦。”

周楠也眨巴着大眼睛，装作满怀信心的样子，表情激动中带着坚定的点点头说：“老师放心，我会和我哥一起努力的！”

整个军训期间，来高一二班送饮料的越来越多，前两天，清一色的各类果汁，中间某天的上午，周楠突然略带忧愁的念叨着，我哥这几天消化不太好，总要喝酸奶助消化。当天下午，送来的饮料就变成了各种品牌的酸奶。军训这几天，高一二班的同学全都掉了三斤称，只有周楠稳稳的给自己全身贴了三两肥膘。

军训七天虽然苦，重在最后的大比武。除了集体的队列展示，今年又多了一项个人赛，每个班级要选出本班训练成绩最好的一名同学代表班级参赛。

团队赛，高一二班动作规范，整齐划一，毫无疑问的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个人赛，十六个班级、十六名同学，最后，有两名同学的得分并列第一，一个是高一二班的顾尘，意料之中；另一个是高一九班的李月，一位女同学，个子有一米七十多，军姿站的好，长得也出众，整个人很有气质。两人一起上台准备领奖，可是负责后勤采买的老师并没有想到会有并列第一的情况发生，个人赛第一名的奖杯只买了一个。

大部分同学会觉得荣誉证书一人一个，奖杯给谁都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另一部分同学则不这么想，他们反而有了开学以后的第一个看热闹的机会，因为他们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当然，校长和老师也知道，顾尘是中考第一，李月是考试前呼声最高的中考状元候选人却以0.5分之差屈居中考第二。

虽然0.5分也不算差，但第二就是第二。

一个奖杯到底给谁，校长刘峰给了最后的意见。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是大比武，那就要分出胜负，我决定加赛一场，比赛的方式就是最基础的站军姿，谁先动谁输。”

顾尘和李月站在主席台，面对台下让整个高一学年的老师和同学做评判。

“刘校长，这么个比法，他俩至少能站半个小时，今天的天气这么热，让学生都站在太阳底下陪着，是不是不太稳妥。”负责高一年级纪律和教学工作的学年主任王全低声提醒道。

“第一到底给谁，最后的决定权不在我们，就让顾尘和李月自己决定吧。”

开学前，刘校长去顾尘家做过家访，和顾尘有过交流，觉得顾尘的性子稳，对自己是不是中考状元这件事并不看重，刘校长觉得，顾尘应该会将军训个人赛的第一让给李月。只不过，刘校长也去过李月家做过家访，李月虽然是个女生，但非常要强，原以为自己会是中考状元，却没想到总分低了顾尘0.5，聊天的过程中能明显感觉到李月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也明显表现出要超越顾尘的想法。所以，不能就那么随便的让顾尘把奖杯让给李月，以李月傲娇的性格肯定不会接受，所以，刘峰校长也是没办法，就随便找了个台阶，以顾尘中考状元的聪明才智，应该能够领会自己的良苦用心，只需要站个一分钟，再装作鼻子里进了小飞虫，打个喷嚏，就会既不失面子又合情合理的输给李月。

惊叹于刘峰考虑问题的细致全面，王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是学年主任而不是校长。不过，一切确实都按照刘峰的计划在进行，结果也确实是顾尘先动输给了李月，但刘峰万万没想到，顾尘的动作有点太大了，晃了两晃，直接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