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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高水长

荷塘下村居委会收到了市政府的整改通知,领导们打算将这个靠近车站的城中村进行拆迁改造。

村里还有大小一百多户人家,江生就是其中一户,确切的说是江生的爷爷。大大的待拆迁区域牌挂了五年,江生从初中等到高中毕业房子还是没拆。

江生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所以上课从来都是趴着睡觉。位置是离自由最近的地方,后门靠角落的地方。

学校位于市城南街道,不远处有一座山。五六百米的山连绵起伏覆盖了大半个市中心。这是浙中地区一个经济发展较快的小城市。

学校里的大半学生家里富得流油,有做建材家具,有做家装装修,有做楼盘地产,有当官的,也有地多房多的暴发户!

江生有几个死党,邻村白殿的阿财。当然这个村也是待拆迁区域,两村相距不过数百米。还有同样拥有梦想阿斌。

拥有梦想的人往往都会聚在一起,比如父母在欧洲做五金生意的虫虫,想子承母业做牙医的阿金,以及忙着觅食的小振和饥不择食的铭哥。

初中的江生还没意识到生活的乐趣原来就是毫无乐趣。当人们谈论成绩的时候,我们却在谈论梦想。当别人走上讲台谈论理想的时候,我们在谈论自由。当自由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的时候,江生才意识到原来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穷穷了好几代。

江生很安静,安静到人们经常忘了他的存在。初中已经有人赶在情窦初开的年龄了,而江生打开后门就能看到几百米外的高山。江生在想,那山真高啊!山的另一边是什么?

当然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日后他会自己去见证。月考成绩下来了,科学160满分!任课的老许,这位女同志今天格外激动。扯高了嗓门喊着:“第一名,江生160!”然后阴测测带着一抹嘲讽笑到:“大家是不是很惊讶?”

“不用惊讶啊,他不是喜欢抄答案么,喜欢得高分么,那我就给他一个满分。”

讲堂下嘘声一片。

江生惺惺的上堂领奖!铭哥和虫虫说,这分数可以啊,比班长的156水平高。

三年啊,时光如水哗啦啦。三年后的那一天,江生和阿财,阿斌站在学校对面那座山的山脚下,看着夕阳慢慢落下,怅然若失。

失去什么了?肯定不是青春。

失去的必然是拥有的,从未拥有的东西如果用失去两个字去概括就只剩后悔了。

对江生来说,失去的是一种叫遗憾的东西。不仅仅是对江生,对不少人都是。

当我还羡慕别人有多余零花钱买零食的时候却眼巴巴望着,奢望能从零食袋里抓一把塞进嘴里。

当我还羡慕光荣榜上,好学生金榜题名的时候,我希望家长会不要点上我的名字。

当我羡慕人家有女同志围绕的时候,我只希望我暗恋的女同学能多看我一眼。

好了,遗憾的是。当人们问江生你后悔么,后悔没有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好好用功。

不是的。十八岁之前的江生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后悔的,十八岁之后的江生才意识到,他后悔自己不是个超人。

拯救世界的不会是我,万众瞩目的不会是我。如果真的要后悔,就后悔自己没有做一个长一点的美梦吧。

江生要走了,去哪里,去青海。江生的父亲要在青海的工地上班,长期定居。希望将他带在身边。

如果说梦想需要时间去证明它的可行性,那么你会花上大半辈子甚至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答案。

荷塘下村口的拆迁牌立了两年,牌子都东倒西歪了,人们从等待慢慢熬成了顺其自然。

生活就是这样,给你个期待,给你个目标,给你个远方,再给你的个未知的答案。

江生走了,没人关心他具体去了哪里。

人们就像被池塘圈围起来的鱼,彼此擦肩,转瞬即忘。彼此离去,既往如常。谁会牵挂它们呢!答案是养鱼得人,偷鱼的猫。

……

江生说,他曾经向往过山的另一边,后来才觉得,不管是哪一边,他都只是站在山脚仰望的那个人。火车去往的是两千公里外的青海,而我们的生命,流淌着的血液,应该让它流经两万万公里。

阿斌曾经问江生,你这名字挺随和啊,靠江生的?谁给取的。

江生说,也不靠江,也许跟水有缘分吧。以后有了小孩就叫水生,溪生,河生,湖生,海生,浪生。

阿斌笑了……

江生也笑了……

故事其实要从头开始说起,也可以从清晨开始说起,也可以从春天开始说起。江生喜欢唱歌,但从来没有人认真听过他唱歌。

“如果有机会,就背上行囊,带上吉他。”

秋天下了一场雨,南方开始降温了。呼吸的空气中带着些许湿润的水分。800米的晨跑,绕着不大的操场跑了三圈。大大的白色围墙上写着,“每天锻炼半小时,健康生活一辈子。”

而另一边则是,“今天我以学校为荣,每天学校以我为荣。”

江生有些困意,早上5.30的校门还是紧闭着,他早早到了这里。和江生一样的还有很多人,比如阿斌。

清晨的风有些刺骨,浓浓的睡意还没褪去。校门口的包子铺和面条店早早开了门。在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朝九晚五的时候,清早五点的大街显得有些冷清。

但我现在却觉得父母是伟大的,至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随便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是城市里的学校,却因为太小没有学生宿舍。学校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十二个班,每个班近四五十位同学。

父母将承担接送的责任,一年四季,风里雨里。

但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

大部分人都家都是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虫虫家离学校六百米,阿铭家离学校四百米。阿斌家离学校一公里……

他们都是走回家。

阿振家离学校二公里,江生、阿财家离学校三公里。

他们都是骑自行车回家。

江生坐在面条店的座位上,老板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拌面。这碗拌面见证了一届又一届学生。他们从天真活泼的小学来,又从初中懵懵懂懂的离去。

江生翻了翻书包,里面是厚重的一本本教科书和作业。

我们去的比“好学生”还要早,睡的比“好学生”还要晚。

尽可能要在早读课之前把空白的作业抄满才行啊。生活就是如此充实,争分夺秒。

“冬天,我们瑟缩着,瑟缩着温热的身躯,我们期盼引来初春的朝阳。春天,我们听见鸟儿在歌唱,歌唱着幸福和美满。夏天,我们在操场奔跑,挥洒着汗水,满院的蔷薇香。秋天,秋天的我们分享着喜悦也分享着烦恼。”

烦恼在江生心里生根发芽,在每个人心里随岁月滋长。

毕业前的一个月,学校来了位演讲者。

他深情并茂,诚恳而真挚,台下掌声一片。

让每个人上台喊出自己的梦想。

“警察”

“科学家”

“教师”

“医生”

“宇航员”

“重点高中”

江生说,他想做一个歌手。背上行囊,背上吉他的那种。

每个没有上台的人,他们心里都被播种下了一个种子。

种子渐渐发芽,然后被扼杀了。

我们只会说,你看这棵树长的真大,几百年了吧。有的野树,在他还是颗树苗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江生说,他或许是颗蒲公英,随风飘的那种。

阿斌说,你不是蒲公英。你有根,很深的根。

只有没根的人才会随风飘。

2007年,江生走了。但有人相信,他还会再回来。

……

1991年,十六年前的冬至,一辆面包车上载着两个年轻人,和一个老人从大山深处始出。

路上泥泞不堪,颠簸起伏。天空中飘着小雪。男子不停的安抚着怀里女人,老人不停的催促着司机。

怀孕,难产。小山村的卫生站根本不敢接手。

“你这种情况,这里条件那么差,怎么生!安排车子送医院吧,不然都保不住。”

车子开了近两个多小时,孕妇大面积出血。到市医院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男子坐在手术房门口等待着,男生的父母住在城里,听说消息也从家里赶来了。车上一同来的老人是女人的母亲。

一家子五口,两个家庭在病房外焦急等着。

台湾作家三毛曾说,“一个人出生了,人们并不知道他的未来,却说恭喜恭喜。一个人死去了,人们并不知道死后世界,却说可惜可惜。”

阿斌的出生,对于两个家庭来说都是喜悦的。

如果快乐是一段很漫长的时光,那么童年就是这样一段时光。如果青春是一段很漫长的时光,那么学校就是这样一段时光。如果生命所承受之沉重是一段很漫长的时光,那每个人的不告而去,都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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