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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王婆

江粒雪独自站在病房的窗户旁,外面白雪铺地,而她的身上却只是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她脸色苍白,瘦骨嶙峋,正看着窗外发呆。

她往玻璃上轻轻地哈了一口气,用手指在玻璃上写出了[王粒雪]三个字,眼神专注,紧接着,她又在后面写出了[成][林][江粒雪]几个字。

这几个字,就好像就是她这短暂一生的缩影,从小被抛弃流浪几次,好不容易遇到了爱她的养父母供她读书上大学,她曾在心中幻想过无数次,等到工作赚了钱就好好回报养父母,但老天好像就喜欢和她开玩笑。

一个月前她被检查出了癌症晚期,在她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刻,一张诊断书再次将她踹进了深渊,江粒雪觉得,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吧!

她苍白干瘦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伤感,最后忍不住蜷缩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粒雪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变过,但姓氏却是改了几个,自她被王婆从家带走的时候,王婆告诫她说:今后你不能说自己姓[王],你得说自己姓[成],叫[成粒雪]

成先生,第一个说要领养她的人,但当她被父母交到王婆手中带到城里去的时候,成先生却说当初想要领养一个孩子,就是为了哄妻子开心,现在妻子走了,再领养个孩子放在家里碍事,你还是把孩子带走,送给其他人吧……

2002年她五岁,这个时候她还姓王,叫做王粒雪,有一个三岁的妹妹和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还有爱她的父母,是的,虽然生活贫苦,但她仍然觉得父母是爱着她们的。

十二月二十七号,这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天,但粒雪却觉得今天无比的凝重,感觉心里好像堵了石头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背上背着一篓猪草,今天早上妈妈带着弟弟妹妹去外婆家里,爸爸要去卖柑子,打猪草的事情就落在了这个五岁小女孩的身上。

下雪天路滑不好走,天冷柑子也不好卖,粒雪记得爸爸每天都会天黑了才回来,但今天却回的格外早,他接过去了粒雪背上的背篓,粒雪走进屋,发现堂屋里坐着一个穿大红棉袄的阿姨。

那个阿姨的棉衣很好看,粒雪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阿姨注意到了粒雪的视线,就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拉着她被冻得通红的小手说:你就是粒雪吧,长得可真秀气,我相信成先生和成夫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她笑得很开心,粒雪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心,也不知道她口中的成先生和成夫人是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爸爸让粒雪叫这个阿姨[王婆],但粒雪却有些不乐意,这个阿姨根本没有到当婆的年纪,为什么要叫她王婆?

王婆却解释说[王婆]只是一个称呼叫法罢了,和年龄并没有什么关系。

爸爸让粒雪去洗澡,还给她准备了新衣服,就连晚餐的桌上都破天荒的摆出了三个肉来。

这个年段计划生育抓的紧,妹妹王静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罚了款,更别说今年新添的弟弟了,这次一罚,他们家里已经要揭不开锅了,妈妈坐月子的时候,一个月也才吃一只鸡。

看着桌上的吃食粒雪却不敢动筷子,年龄尚小的她也感觉到了爸爸今天的异常,但在爸爸的强迫下她还是勉强的吃了一些东西,大概六点钟的时候,屋外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王婆看了粒雪一眼,然后和王万里说时间到了,差不多该走了。

王万里吸着手中几毛钱一袋用纸卷起来的烟,沉默不言,王婆却当他这是默许了,起身走到粒雪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该走了。

粒雪怯怯的问去哪?王婆说摸着她的头说自然是去一个好地方,一个让你衣食无忧的好地方。

粒雪看了一眼爸爸,说只想在爸爸妈妈身边就好,但她发现爸爸只是在抽烟,连看自己一眼的意思都没有,粒雪不禁想起了昨天下午偷听到的爸爸和妈妈的谈话。

李芳(粒雪妈妈)坐在炕上,身边躺着的是睡熟的儿子,她忍不住对坐在板凳上吸烟的王万里说能不能把烟给戒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王万里瞪了李芳一眼,然后就反问她,难道就是因为揭不开锅,你就要把咋们的大娃送人?

李芳反驳说把娃儿送走是为了娃儿好,娃儿跟着我们只会吃苦受累,成先生住在城里有钱有势,又想要个孩子,我们把孩子送过去,何乐而不为呢?

王万里没有接话,一个劲的闷着头抽烟,李芳又走下床来握着王万里粗糙的双手,继续温柔的劝说:娃儿跟着我们只能受苦,你应该也不想娃儿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当农民吧!

“那家人你了解了透彻了吗?”王万里有点心动了。

李芳决定的点了点头,自豪的说是当然,王万里看着李芳的眼神突然显得有些嫌恶,原来她早在打这个主意了。

但是他也没有拒绝,也不忍心掐断这个让娃儿过好日子的机会!

当时意外偷听爸妈谈话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说要把谁送出去,粒雪想过被送出去的那个娃儿可能是自己,因为她已经快要到了要上学的年纪,家里显然是拿不出她的学费来。

既然这是爸妈早已经商量好的,粒雪知道自己只能跟着王婆走了,临上车的时候王万里才从屋里走出来,叮嘱了王婆几句:孩子就交给您了,麻烦您多多关照一下,如果孩子在成家住不好……您就把孩子送回来吧,我们继续养她。

王婆笑嘻嘻的说一切都包在她身上,车子离家越来越远了,粒雪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大哭起来,喊着闹着要回家,但却猝不及防的挨了王婆的巴掌。

王婆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时在她家的那般温柔,而是变得非常苛刻,威胁粒雪说:你再哭,你要是再哭一声我就把你丢到冰河里去,让你变成冰溜子。

粒雪害怕了,由嚎啕大哭变成了微微抽泣,王婆又摸着她的头夸赞说这样才乖,才会讨人喜欢。

小轿车开了一个晚上都还没有到成家,早上八点的时候王婆细心的叮嘱粒雪说:等我们到了成家,成先生问你姓什么,你就回答说自己姓成,叫成粒雪,可千万不要说自己姓王,这样会惹得成先生不高兴的,知道了吗?

粒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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