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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素琴归回吟月庵,亭中初识少年郎

宁国辛卯年,靖裘帝专政十五年。

据宁宗帝毙薨后,靖裘帝上任以来,宁国进入前所未有的昌盛,国泰民安。

旭日初升,初秋的清晨有些格外的清凉,朝露晶莹剔透,印在各个植物的叶子上。拥有常绿衣裳的君子竹,婷婷伫立着,纤细非常,秋风掠过便摇摇欲坠,旭光射入,泛起金黄色的光泽。几只雀儿在竹中嬉戏。

“双露双蝶双宿飞,暗影暗烛暗销魂,忆娇忆春忆江南,断梦断魂断肠人。好一个双宿飞,好一个断肠人,四姑娘如今越发的长进,此《断梦桥双宿飞》题材新颖,意境颇深,此雅诗配上此佳画,绝配!”

素琴道人站在桦木画架前,目中直透着画架上的画,口中赞赞不绝。

而跟着站立的有三个妙龄姑娘。一人身穿鹅黄黛玉襦裙,头上戴着素银流苏,面目粉白,朱唇皓齿,眼角带有几分犀利。

一人身穿蝶戏百花裙手中拿着团扇小小扇风,面目温和,眉中带笑,嘴角也泛起了笑容。

一人身穿素紫流纱裙,长发如瀑,面目纯和,额面带着几分少年傲气,小鼻高挺,眸中泛着不染之气,柳眉纤细,绛唇轻启:“素琴姑姑谬赞了,学生这画只是胡乱作为,无法完成姑姑布置的作业,本就该受罚。”

语感又是大体之气尊敬有礼。

“四姑娘谦虚了,自建安有传闻,聂知州聂大人有四才女,大女有才琴,二女有才棋,三女有才书,四女有才画,怎可说是胡乱作为呢?再说了,这次的作业你们姐妹三人可真让贫道大开眼界,竟没想到二姑娘还会画,三姑娘还会舞,四姑娘还会诗,你们还真真藏得深。”素琴道人话中带着赞赏之意,还带这些露骨。

素琴道人是名高僧,在建安城中赫赫有名,颇有才艺,道行极高,人又挑钻,不是人人都能请得来的,就连当今圣上也未必请得来,今日之所以在聂家教书,实是看素琴道人的脾性,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缘字。

素琴道人负手而站,打量着聂家三姐妹,口中吐着:“如今一年之约也就到了,明日贫僧就启程,回吟月庵去,这便是为你们布置的最后一次作业。”后又说道,“容贫道多说两句。”

她的目光转向身穿鹅黄黛玉襦裙的少女,目中似带刺:“二姑娘,棋有规,身有法,手妙心灵,以规为慎,谨记!谨记!”

后又对身穿蝶戏百花裙的少女道:“三姑娘,饱腹诗书,受益匪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谨以自好为荣。”

最后是对身穿素紫流纱裙的少女说道:“四姑娘,才傲气高,尽数收敛,苦从本性来,不染世尘与你不符。”

听着素琴道人最后的告诫,三人都一一答是。

文谨轩

旭光透过檀木镂空的窗户,照亮屋中的物什。素琴道人背对桦木画架,面目庄严,聂家三女庄重有礼面对素琴道人,神色平缓。

屋中的布置甚是简单,一张紫檀木教书桌椅,三张黑桦木课桌椅,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等读书人的文具,边台上放置着一个镂空紫玉香炉,炉中点上了薄荷香,具有提神的作用,每一柱子放置着一盆君子兰盆景,屋里挂置着罗锦纱帘子。

文谨轩是聂家供女眷读书的私塾便是聂家女儿每半日都要在此处呆的地方。

聂家祖上就有一条家规,不论男女只要是聂家正统血脉,应允读书上学,延续至今。当今聂家当家人聂聂川,聂知州谨行家规,不敢怠慢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一一履行,这便是有了建安聂家四大才女。

琴棋书画,聂家四女以其为名,大女聂子琴,二女聂子棋,三女聂子书,四女聂子画,四女皆如其名,所会的才艺都如自身的名字所言。

聂子棋抚起长袖,露出了纤纤玉手,掩着裙摆,朝素琴道人跪下,稽首一拜,“姑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年育书之恩,永记心间,一生永存,不得相忘。”

聂子书与聂子画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掩了裙摆,跪了下来,一一稽首一拜,齐声道:“一年育书之恩,永记心间,一生永存,不得相忘。”

素琴道人面无一丝惊讶之色,面目温和,带着一丝厉色,“初秋相遇,成为师生,逃不过一个缘字,贫道有幸,能育你们三姐妹的一年书,起来吧,孩子,你们如此,怎可让贫道受得住?”

聂三姐妹听言,款款起身,双手放前,低头听教。

素琴道人又道:“缘已尽,往后的路你们自己走了,需谨记贫道对们的告诫,回头是岸”后又顿了顿,“你们尽数退下吧。”

三人微微低头,喊一是字,便移步走出文谨轩。

素琴道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聂子画,启唇道:“四姑娘,你暂且停步,贫道有言诉。”

聂子画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走到了素琴道人面前,小心谨慎,“姑姑还有何言未与学生诉?”

素琴道人微笑着,细细打量她。

一身素紫流纱裙得体着身,大雅之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纤腰上的白碧玉佩沿身形而挂落着,细脖如白玉,肤白如脂,倩身影落,纤眉大眼,绛唇小嘴。

“那日初到聂家,姑娘曾问与贫道,‘红尘是何?怎会使人坠落,却又对之如殆?’当日贫道曾允,待贫道启程离开聂家,自会言明。”后又道,“上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红尘故事,虽不能结发,但却双双化蝶,永生永世共存,他们虽遭受坠落,彼此共存,便也甘之如殆,四姑娘,贫道以自身受罚,透一天机,‘断梦桥边,红尘落身,机不可遇’需细细斟酌。”

聂子画细细倾听,眉头紧锁,抬起头来直视素琴道人,道:“学生可能斗胆一问?”

“问。”

“学生长姐聂子琴的红尘事宜如何?”

素琴道人面无表情,答道:“四姑娘,天机不可泄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贫通再送送你一句,莫要插手,否则终生懊悔莫及,切记!切记!”

听素琴道人的告诫,聂子画露出了惊讶之色,身重脚轻,麻木地站着一动不动。

建安城中,聂家长女聂子琴,于已丑年出阁,嫁与广津候之子封呤璞,也便是封世子。以聂州的官位,这便是高攀了,如此佳事,许多人都求不来,可到如今确实是真高攀不起,聂子琴嫁过去不久,封呤璞便露出了本性,风流成性,几乎是窑子里的常客,虽并未纳妄,但房中的陪房却是有的。

聂长琴也恼不得,这本就是从小定的娃娃亲,违约不得,只能罢了。在外人看来,封呤璞只是风流成性,男人本性,但聂长琴也只告与同一胞母亲的聂永钰与聂子画更深的事实,封呤璞不但风流成性,还家暴成瘾,聂子琴隐密之处无一是好的。这事又不能告与家父聂川,以他的性子,虽会为聂子琴出了气,却也会闹出了丑闻。

广津侯所治之地又在江南,离建安城又远,聂子琴又不能常回娘家,只有在节日之时,以此为由,才肯放她归聂家,广津候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公公,这一点还是同意的。广津候也曾多次劝与封呤璞,深恶痛绝犬子依旧死性不改,封呤璞又是家中独子,母亲又爱子心切,自是一一为他挡下来,广津候也恼她不得,当今圣上亲胞妹,谁敢奈她何?

聂家不止有四女,还有三男,家中最大属聂长琴,再是聂永钰,两人与聂子画同一胞母所生,胞母于了丑年措背,是于聂子画在襁褓之时捐背,然后便是当今的大夫人被扶正,也便是聂子书,聂永评的生母,从前的苏姨娘,如今的聂家女主人聂苏氏,聂子棋为家中二女,有一亲胞弟聂永唯,今值总角之年,为姚姨娘所生。

子画轩。

聂家女儿都有自己的院子都是在同一园子,以自身名字命名,聂子琴有子琴苑,聂子棋有子棋君,聂子书有子书斋,聂子再有子画轩。

秋风拂过,子画轩角落中的七棵君子竹摇摇欲坠,风吹过,竹叶间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脱落的竹叶也随风飘摇,再然后便是院中伫立的梅花树,傲气仰天,似是谁都奈它不得。

通往子画轩的小径中,有一紫一绿的身影,一主一仆,正通向子画轩。

“姑娘,你这是作什么如此?好歹理一理我啊。”出声的便是聂子画的贴身侍女,朱有玉,也是她的陪读侍女。

聂子画依旧没回应,目光在前方,眼神涣散,傲气的脸变得低沉,与她的性子实是不符,走路时颠时稳,若不是刚才见她好好的,朱有玉都要认为她是着病了,或是着邪了。

聂子画走到院中,也不进屋,只一颠一稳地走到院中的凉亭中坐着,一手扒桌,一手撑腮,脸色还是一样的低沉,自光直视着面前的梅树,眼中还是一样的涣散。

朱有玉一直跟着她,叫她她不应,可真真把朱有玉急坏了,叫了上来送茶的沉香,附在她耳中,小声叮嘱:“快快把大少爷叫来,就说姑娘不舒服。”

沉香点头叫是,快速退了下去,她也觉得聂子画今天有些奇怪,平时院中常有她的说话声与委婉数落声,闹得众Y头阿婆也嚷嚷起来,怕院子太过于冷清,热闹起来才好,今天的聂子画,还是真反常,许是中了邪。

已是巳时,梅树在旭日下更是做气凌人,子画轩是有些冷清了,丫头阿婆们在一旁远远地候着,也不敢像平时那样大声喧闹闲聊,怕吵着了进院后,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的聂子画。

“子画!沉香说你中了邪,怎么样了?”落入眼帘的是一名着青色玉袍的男子,丹凤眼,剑眉如峰,头发高束,青冠墨发,皮肤皙白如王,额上汗珠密集,脸色有些苍白,许是听说了聂子画的情况,一路跑过来的。

而有一人也跟其而入,此人少年姿态,长发飘逸,五官精致使人移不开眼,纤眉桃目,皮肤白里透红,若不是此人身着一袭男子专属的白袍,很容易让人误为是个女儿身。手中执扇,腰中挂一白碧笛,身材修长,虽是个少年郎,但身高已及大过他两岁的聂永钰,身上隐隐还散出一些成熟之气,成熟之中带着些不羁。

朱有玉拉过在身后的沉香,小声道:“不是跟你说了,就说姑娘不舒服吗?怎的成了中了邪。”

沉香小声低喃:“不说严重点,大少爷忙着接待客人怎么会过来呢?”

朱有玉听她的片言词,摇了摇头,哭笑不得,这下连客人都跟着来了,你个小蹄子!”

聂永钰的话语传入耳中,聂子画回过了神来,目光从梅树上转到聂永钰身上,仰头注视,露出了别样的神色,有些楚楚可怜,“大哥……”许是许久未发声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聂子画见哥哥在此,仿佛找到了一个依靠,忙扑入他的怀中,小声哭泣。

对于聂子画这个突然的举动,聂永钰有些无措,任她把头埋入自已怀中,只摸了摸她的头,眼中露出了宠溺之色,后转头看向朱有玉,温声道:“有玉,你且先带人下去。”

朱有玉应了声是便带了沉香等人出了凉亭。

良久,怀中的小人才动了动,停止了哭泣,用手小小拭泪,聂永钰见她如此自知她定没带手帕,便从怀中抽取一张帕子,替她擦拭。

他修长纤细的玉手捏着帕子,动作小心翼翼且温柔,眸中的宠溺之色不断。

“我的好妹妹,且发生了何事?哥哥在呢。”

如这个时节的气候有些微凉,夏季残留下来的余热还未散光,依旧有些酷热,呆在亭中便有些消热。

聂子画一一向聂永钰道了今早与素琴道人的对话,只隐去了素琴道人口中的“断梦桥边,红尘落身,机不可遇”这一部分。

聂永钰了解了发生了何事,算是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聂子画的秀发,和声细语:“我的傻妹妹,素琴道人曾对世人说,她的话只信一半即可,也有逆转的机会,你怎的全都信了?还伤心成这样,往日的那小野猫样去哪了?”

听着聂永钰的话,聂子画稍微平定了心神,理好了情绪,才发现聂永钰身后有一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看,聂子画没有说话,只是细细打量他一番。

墨发随风飘扬,白衫也随之欲动,俊貌修身,一双桃花眼缀在高挺的鼻子上,眼角带笑,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少年不羁之风。

她是看得入了迷,眼珠子未转一番。

聂永钰见聂子画这般失态,扬起了笑容,牵着着她到此人面前,温和一道:“千佶,这便是舍妹了。”

被唤作千佶的人的人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中的扇子,合起了双手,微微一鞠,甚是有礼:“小生这厢有礼了。”

聂子画见此人生得有几分俊俏,人又礼貌有佳,心中不禁罕道:未曾有多久见到礼貌有佳,相貌又俊俏之人,可不知他的脾性如何,可不要是第二个瑜王。

瑜王是靖裘帝的小儿子,相貌是整个宁国中是个极品,可是生性顽皮,爱游玩于烟花柳巷。

聂子画也温和一笑,点了头,微微福身:“公子有礼了。”

未见刚才那副楚楚可怜的状态,也是礼尚往来,礼貌有佳。

聂永钰在一旁瞧着两人的这番客气态,摇了摇头,便插上话去:“你俩作什么这般客气?都是自家人,休要如此!”

聂永钰是聂家长子,今年十九,正因是长子,所以应早些娶妻生子,可他硬是不愿,不管聂川如何劝说,聂永钰也硬是不从,因为这件事,可把聂川气得好久。不仅如此,聂永钰还从了商,做的是绸缎生意,那可是个红红火火,可虽如此,聂川还是气了一出,好好的官家子弟,从了商,身份地位低了人一等,他本想着到了花甲之年,让聂永钰袭了官,他好轻松轻松,可聂永钰这一举动,不但把他气到了,两人的父子关系也极其不好。

听了聂永钰这番话,千佶与聂子画面面相觑,皆微微一笑,未有下一步动作,沉默的气氛向亭子袭来,漫天飘散着芳草清香。

千佶是个温柔之人,嘴角中永远带着微笑,他朝着聂子画说道:“曾多次听闻永钰兄提起姑娘之事,识书能画,礼貌大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聂子画谦虚道:“哪里哪里,子画曾见过许多世家子弟,从未见过像公子这番风流倜傥,品性良好之人。”顿了顿,又言,“方才瞧见公子扇子上的两字,甚是好字,子画字姝怀,不知公子是何?”

“思弦!”他只吐了这两个字,嘴角的笑还留在脸上。

刚才她就有发现他手中的扇子上落着两字,一面有个“思”字,一面有个“弦”字,修正而大气,雅正而纤细,一看便知是他所作。

三人在亭中说说笑笑,便很快就熟识起来了。

版权:云起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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