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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千金子

二十一世纪开元之年的夏天,海滨小城香洲市近日似在蒸笼一般。

晨光映浪,海风初拂,海水浴场里挤满了人。

彦波希站在场边的木栈道上放眼望去,一幅生动的夏日海浴图尽收眼底。

诺大的浴场,此时正人头攒动,挨肩接膀,像极了一锅饺子。

他咧嘴一笑,漏出洁白整齐像玉贝一样的牙齿,把两片嘴唇衬托得格外棱角分明。

真是久违了!他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跑到到盥洗室更换了泳衣,投向了大海的怀抱。

一阵沁凉入体,让他打了个激灵,心里却是爽爽的。

只稍事适应,他就一猛子潜往深水区,睁开眼看到了海底被放大的砾砂。他下潜捏起一颗,将头浮上水面,眯起右眼,扬手用力往无人处一掷,海面上立时蹿起一串笔直的水花。

“哈哈哈.........”

他开心地笑了,面上浮起一团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天真,这种惬意就算是在学校里拿了游泳冠军那会子,也没有过。

这是他和小满常玩的把戏,想不到四十年之后再耍一把,竟还是那样娴熟。

.他忘了所有的顾忌,索性将蛙泳、仰戏、侧划、潜游等各种姿势花样玩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岸上靠拢。

水温越来越暖了,身心舒畅,他禁不住闭上眼睛,放松肢体,让自己在温暖的海水里漂浮摇荡,将灵魂放逐,在这种徜徉中追回那些曾经失去的梦境.......

“啊呀呀——”

他被一阵惊呼警醒,同时感觉到腋下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

低头看时,一个红彤彤的东西在眼前一晃,旋即随波逐流。

条件反射一般,他扑身一把抓住,掰开细看时,惊得手一哆嗦,差点又滑落到水里。

“是个包袱!包袱里有孩子!”

彦波希激动地大喊,周遭一阵轰然。

他将包袱揽在怀里,不顾一切地紧抱着往沙滩上跑。

一位矮胖妇女,紧挨在她身边,叉开着双手,帮他托着襁褓的底部,生怕他失手滑落。

人们迅速围拢,跟在他身后跑,沙滩上渐渐形成了一个流动的扇面。

终于离开了水面,彦波希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喘息地同时打开了包袱。

“呀——”

人群一阵骚动。

“大家请安静!”彦波希张开双臂,安抚众人,“我是医生,让我给孩子检查一下!”

众人安静,一个个盯着他怀中的孩子,心都悬在半空。

当他轻轻打开襁褓时,一张泛着黄色的小脸呈现在众人眼前。

“哎呀,脸色这么差呀!”

“听医生怎么说!”

彦波希俯下身子,把脸贴伏在婴儿的小胸膛上倾听到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笑容,“孩子还活着!”

“噢——”全场响起一片鼓掌,众人无不喜形于色。

“男孩儿女孩儿?”

人群里不知谁问了句。

彦波希低头轻轻分开小腿,抬头高声笑道:“是个男婴,身体没有损伤,只是......有严重的黄疸,不过能治好!”

“噢!”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视线却均被这孩子的小脸吸引了。

看来惊呼和颠簸,都没有影响到这个小家伙的酣睡。虽然他脸色蜡黄,但五官分明是眉清目秀,睡梦中还拧了拧眉头,引来众人人一阵欢笑。

“哟哟哟......,快看,做鬼脸呢......”

”这谁的孩子啊......父母哪去了呀?“

“.......“

人们的思路回到到孩子身世上来,众人的目光开始在沙滩上搜寻,希望那天杀的家长能够出现。

在大家议论纷纷之际,彦波希用手摸了摸,这包袱其实是个小被子,虽然在水里漂了一会儿了,但里面并没有湿透,所以这小家伙才会这样安睡。

他顺势又查看了孩子身体的其他部位,均无什么损伤,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给你这个,先应应急!”

随声抬头,彦波希看到了一张胖脸上的一双慈眉善目,“这孩子看来还不足月哦,襁褓湿了,继续这么下去,孩子会着凉的!”

这不是那个帮自己托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吗?她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了一条大而厚实的粉红色干爽浴巾,说话间已把浴巾塞到彦波希的手上。

“真是太谢谢了!”

彦波希无比感激地道谢,心中升起了一种像孩子的父亲一样的感激之情。

承她好意,彦波希立刻用身体挡着海风,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换包裹。

“我来帮你吧!”

中年妇女见状笑道,说完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给孩子换下小被子,几下子就把孩子包裹得舒舒服服的。许是母性使然,她很自然地就把孩子抱在臂弯里,轻轻惦着,嘴里轻轻哼着小曲,嫣然是这孩子的母亲一般。

彦波希看她这一套动作,心中感慨,“这才真像个母亲嘛!”

“这孩子可真有福,处处遇贵人!你看,不离地方,就换了襁褓!”

有人感叹,于是就有了七嘴八舌的议论。

“这孩子命好大呀,要不是这位医生一把抢住,若一个浪头过来,还有命吗?看看,这又是医生,又是善人的,看来这孩子是个有福的主儿!”

“是嘛、是嘛!老话怎么说的?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也有人心中不忿,“这当爹娘的,就这么把个小婴孩撂在沙滩上,这爹娘咋这么没良心啊?你们说说,他父母回来,咱是不是得揍他们一顿?!”

彦波希循声看过去,见说话的是位六十岁左右的大叔,就随声劝慰道:“若光论人情,真该揍他们一顿!但或许,有苦衷,咱们等等看看再说吧!”

另一个白净脸的男青年把嘴一撇,笑道,“你们还指望孩子的父母来?大家太乐观了吧,这孩子说不定还是个弃婴呢!“

“啊?!”

众人惊讶,面面相觑,不敢信以为真,又觉得他说的也有点道理。

“刚刚这位医生不是说了吗,这孩子除了黄疸,也没别的毛病,为什么要丢弃啊?.”

有人反驳。

“那要是个私生子,就另当别论了呀,这里人多,好找收养人呗!”

有人为此说法点头。

“私生子?呵呵,你也太有想象力了吧!”

“.........”

人们怀着各种疑问议论纷纷,一时场面有些失控。

彦波希顾不得这些,他怕孩子着凉,索性把孩子抱过来紧贴在胸口,用体温暖和着他。那个中年妇女,也没闲着,又从手里的挎包里把自己的一件半袖棉衫拿出来,加盖在孩子身上。

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彦波希感受到了烘烘的人气。他有些着急,孩子的父母怎么还不出现?按说也该看到了这里的光景了.......难道,还真是个弃婴?!

“怎么了这是?”

一对身穿泳衣嘴唇青紫浑身湿透的青年男女,突然冲进人群,打消了彦波希的猜疑。

”我孩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男的急冲冲地问,一幅不好惹的架势。

“你们还知道有孩子啊!?”

彦波希打量着这一对不懂人事的半吊子男女,愤声质问。

这俩人惊恐地看着他,又环视了一下人群,低头默然,身上那花里胡哨的泳衣还滴答着海水。

那个男的突然冲上前,从彦波希的手上抢过孩子,扔掉那件棉衫,看也不看,抱上孩子,拉上那女的,急匆匆离开人群,向浴场外走去。

“呸!什么东西,还有脸来认孩子!”

“连个谢谢都不知道说,真是没教养!”

“唉,世间另类.,世间另类啊.....”

“我真该搧他们,我搧......“

那位六十多岁的大叔,真要跟上去揍他们,彦波希赶紧拉住,“算了,孩子有了着落就好!”

那中年妇女捡起衣服穿在身上,也摇头无语。

众人对这俩“没良心的”破口大骂了一阵子,也就叹息着四散而去了。

沙地上又恢复了常态,只剩下彦波希和那位妇女还站在原地未动。他们望着那一对离去的小夫妻茫然摇头叹息,为那个死里逃生的宝宝担忧。

彦波希想想不放心,跑着追上去,拽住那女的嘱咐道:“这孩子有黄疸,你们要用20克茵陈和3个大枣给他煮些汤剂喝一喝,千万记得啊!“

见他二人点了头,这才略略宽心,刚要离开,又转身嘱咐道:“再出来这样玩,就别带孩子了!“

见那个女的空洞着眼神点了头,彦波希才放手让他们走了。

他返回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真是没心没肺,世间少有!”

回来见那妇女还在,就上前致谢道:“刚才真是太谢谢您了!”

“没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应该做的!”

她只是平淡地一笑了之,两手无奈地一摊苦笑,“谁叫这孩子有这么另类的亲爹亲娘唻!”

说话间,两个人又都扭头望向那越走越远的背影。

“亲娘,亲娘......不对!”

彦波希猛然“咵”地一声一拍大腿,紧接着撒开脚丫子就去追那两个人,一边追还一边高呼:

“哎——前面的人.——.快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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