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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太阳晒得很毒,道上的女子很美。

母女俩款款而来,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相比女儿的青春,母亲的样貌身段粗糙了许多。恰恰形成鲜明的对比。

原本两人雇了一辆马车,可就在后方一里地之前,母亲打发了赶车人,两人步行至今。

母亲姓袁,单字绣。女儿姓倪,倪则则。

路的尽头不见人烟遥遥可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浓翠和地面上平整的石板路延伸出来。袁绣见女儿有些紧张便安慰道:“别怕,尽管拿着信物去见离庄主,想他还不至于不顾念从前的情谊。”

倪则则有些丧气:“娘亲,你只叫我厚着脸皮上去蹭着人家,却不跟我讲清楚你们是如何相识,有着怎样的深厚情谊。人家若是问起来,我这一问三不知的傻样子还不招惹人家怀疑吗?”

袁绣微微叹气:“我若是全部告诉了你,你才会替为娘惹来怀疑。乖,就这副傻样上门去。”说着将倪则则的发饰微微弄得松了些:“这样才像长途跋涉风尘仆仆,不远万里前来投奔。”

倪则则苦着脸走在前方,袁绣提着包袱跟在后面,两旁的山野小花随风飘摇。

路尽头沿着石板路,穿过这片浓翠,一扇朱红大门紧紧闭着,门外空无一人。

袁绣拽住女儿将包袱递上去慈祥道:“就送你到这里,若离庄主问起这几年的经历,你拣十一岁以后的事随便说说,务必要说到他满脸愧疚。若是问起我来嘛……”

倪则则愁眉苦脸接口道:“就说我年纪小,娘亲什么都没有讲。”

袁绣点点头:“好孩子,去吧。”

倪则则慢吞吞向大门走去,她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疑惑地问:“娘亲,你确定该交代给我的事没有遗漏吗?”

袁绣思索了一下,除了小时候那门娃娃亲还不到时候告诉她,其余的……。肯定道:“没有。”

倪则则不甘心:“娘亲,你确定没有事再隐瞒我的?”

袁绣笑吟吟:“好孩子,你放心去吧。”见倪则则还在犹豫便郑重道:“你听好了,为娘要去信阳取一样东西,东西到手就来接你。在此之前你在莫离山庄里好好的呆着保护好自己。莫离山庄的前任庄主夫人曾是娘年轻时候的朋友,你拿着信物去,离庄主会收留你。娘跟离庄主在十几年前有些过节不便现身亲自安顿你,谅他不会为难你一个小辈,你自己随机应变吧。”

倪则则点头,脑中梳理了一遍,走到门前,手搭上门环。

袁绣看着这一切,慢慢隐身在不远一棵树后。

倪则则敲了敲门,忍不住再回头望一眼。

身后没有人,只有空荡荡的石板路隐没在后方转角的绿荫下。

吱呀一声,听得厚重的大门开了。

一个精干的男子开了门。

倪则则压下心头疑惑转身,就见那人一愣问道:“姑娘是迷路还是寻人?”倪则则犹豫着将信物———半块玉佩拿出来在他眼前晃,“这是你们庄主的东西,你们或许不认得。你们庄主能认出来。”话说完,心中忐忑不定。这人见倪则则神色虽有些局促但眸色坚定,略一思索将人带进来在门厅旁等着,拿着玉佩进了中苑。

中苑多住亭内的八角亭下,守卫长蒋孝将此物丢给正在擦拭配剑的男子—萧嘉七。萧嘉七是庄主的远亲,小时候常来山庄内玩耍。萧嘉七盯着半响道:“很眼熟。我记得我小时候曾经在哪里见过。”蒋孝一拍脑袋,坏笑:“难道是你的娃娃亲拿着信物上门寻亲来了?”萧嘉七摇头道:“方才门房不是说那姑娘指名道姓找的是庄主么。”将玉佩丢回去,继续擦剑。

蒋孝心中有了计较。走前又好奇转回来:“这么多年,你的娃娃亲还没有下落吗?”萧嘉七无谓道:“当年那小姑娘一家也不知惹上了什么仇家,走的悄无声息。这几年家里倒是暗地里在寻访。”蒋孝道:“我倒不希望什么娃娃亲来坏了你的前程,我瞧着离庄主有意将悦梨许与你。”萧嘉七停了手似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我与悦梨,绝无可能。”蒋孝奇道:“为何?”

萧嘉七仔细吹落剑柄上的发丝,“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是很清楚。”停了手又似想起了什么:“若不是为了让我学到萧家失传的剑法,也不会让我在莫离山庄内待这么久。”

蒋孝立刻愤愤:“上一代的恩怨你都不是这么清楚,男女嫁娶,与你何干。”

萧嘉七微微一笑:“我配不上悦梨。”

蒋孝:“……萧嘉七。你家世渐起,近几年颇有赶超几大武林世家的势头,娶个武林盟主的女儿都不为过。除非……你不喜欢悦梨。”

萧嘉七深思了一下,望望日头转头问蒋孝:“刚才门房说,有个什么姑娘来找离庄主来着。你不快去么,真有个什么渊源,让人家等急了。”

蒋孝放弃沟通转身去通报离庄主。

“这是你母亲给你的?”离庄主握着半块玉佩,神情庄重盯着坐在下首的倪则则。

“是。”倪则则如实回答,想了想又补充:“我十二岁时,有一次见母亲拿出玉佩看了好久,那样子像是在想事情。还有一次,我们被追杀的时候,这半块玉佩掉了,娘冒着生命危险硬是抢了回来。”

离庄主从怀里掏出另半块玉佩,两块合在一起让倪则则瞧。

倪则则松了一口气:“原来真的还有半块。”

离庄主盯着她又问:“你娘,她有没有告诉你这半块玉佩的来历。”

“有的,娘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姐妹送的。还说这个姐妹是庄主您的先夫人。”倪则则小心翼翼说完这些话,见离庄主神色莫测不定似是有所怀疑,便道:“离庄主,我和娘亲逃了这么久一直没听娘说过要投靠哪个朋友寻求庇护的。这次娘是为了我,她要去……”猛地想起袁绣叮嘱过的不可泄漏她的任何行踪。;离庄主果然抓住这一丝犹疑:“你娘去哪了?”倪则则一急,脑子就转得快脱口而出:“娘受伤了,要去找她师傅求更高的武功秘籍来疗伤。”

离庄主微微动容:“你娘受了严重的内伤么?不过我从前倒是没听过她有什么师傅?”年轻时候袁绣的天赋风采仿佛是天生的,从不见她透漏过半点师承渊源。离庄主暗想:果然么,怎会有那么完美的人,不需要任何传授就能无师自通的。

“看来你娘的内伤很严重。”离庄主下了断语,又道:“是你娘告诉你,她的好友是我的亡妻?”看着倪则则点头称是,离庄主有些沧桑的脸上挂上一丝嘲讽:“你娘她记错了。我的亡妻是我表妹跟你娘从不相识。而且我这一生只有一位夫人。”这句话说完,他整个人仿佛陷入一场漫长的跋涉,脸上显得说不出的疲累。

倪则则微微疑惑,娘不会骗人的啊……

“我明白你娘希望我做什么了,你安心在山庄内住下,我会派人保护你,直到你娘来接你。你们逃亡了这么多年真是为难你们了。你现在仍能安然无恙,你娘真是煞费苦心。你学武不曾?”

倪则则没想到离庄主会问这个,摇头道,“不曾。娘说她不会教人,与其将我教成半吊子,还不如就让我任性而为。”

离庄主点点头:“像是你娘能做出的事。”

而后离庄主只是问些生活习惯,看看倪则则精神不济便着人将她带下去休息。

倪则则长舒一口气,除了撒个小谎不适应外,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入夜,月上中天还是不能入睡。倪则则翻来覆去,阵阵若有似无的香味袭来令人心旷神怡灵台清明。朝打开的窗外看去,走廊下的灯火映出盈盈的光,绿丛在外连成一片顿觉幽幽然。而后就看见一个黄色的人影默默出现在窗口,幽幽一笑。

倪则则快速的将枕头朝那人影丢过去。人影伸手抓住枕头开口:“听说你被人追杀,想必胆子很大,敢不敢跟我去一个地方。”

三更半夜,能出现在倪则则所在的中苑偏厢的,不是鬼就是内鬼,幸好两个都不是。倪则则真是平生第一次看到性情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孩子。那是离悦梨,离庄主独女。

不过倪则则倒是颇能体谅,想来在一个退隐江湖的武林山庄长大的女孩子,平日里受到重重保护又是备受瞩目不在自己家里折腾折腾实在是对不起离庄主的宠爱。

离悦梨来找她的目的单纯而直接,“山庄里都是爹的耳目,不如外人方便。”

倪则则不解。那样子像是在问为何信我?

离悦梨解释道:“下午你来的时候,我偷听来着。”

两人顺着石板路一路乌漆麻黑的拐到后面的后苑,路上碰见几个下人悦梨要了一盏灯笼。远远的能看到前方一道圆拱门,门内似有白色的花朵好像云絮般飘着,且清香渐浓。倪则则心痒难耐。离悦梨却停住了脚步,眼睛瞟着脚下一条岔路。这条岔路的拐角处能隐隐看到一座屋宇。

倪则则观她神色率先走上去:“是不是你们家的禁地?密地?”离悦梨在她身后眼冒星光:“倪则则,怎么办。我觉得我们能成为好姐妹呢?”

离悦梨兴奋地跟着,倪则则在前面走,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镇静。倪则则能隐隐感觉到把这样一个对于上一辈的过往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仍在莫离山庄,母亲必有所图。只是母亲太神出鬼没了。想到的事总是先做再告诉自己,害得自己每每都要猜她的意图。不过正是这样,倪则则遇事要比同龄女子镇定许多。此番她隐隐觉得莫离山庄的秘密必能帮到娘亲。

两个十六七的少女走近了莫离山庄的禁地。院落的布置跟别的小苑没什么差别,主屋、高树、园圃,就是太静了点。两人拉着手慢慢走进去,悦梨放低了声音生怕惊到这安静:“我听说这个院子里死过一个女人,后来爹就封了这里不让出入。”则则也低声道:“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

两人到了主屋前,悦梨紧紧的攥紧了手心:“小时候我有一次和表哥来玩,玩了一个下午,外面下人都找疯了。爹在这里看见我不由分说就抓了我们两个回去,我的鸡毛毽子就落在了屋子里。后来听下人说了这里死过一个人就没再敢来过。表哥大了以后对这些玩意就不上心了,可我还想要回那个毽子。”

倪则则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油灯在哪个位置?”

“一进门左边五步桌子上。”

倪则则沉吟:“你小时候是五步,现在该是三步。”则则拿起灯笼里的蜡烛一把推开门,快速将油灯点上。可喜可贺,油灯里还有油。一时之间,整个屋子亮了。

离悦梨在地上四处寻找:“听下人们说,这个屋子在那女子死前是怎样的摆设,现在就是怎样的摆设。你悄悄的看,莫惊动这里。”

倪则则点头。四下走动打量起来。

很简素的一张床,上面有纱幔罩着,时间太久上面都是灰,若是现在晃一晃床铺上必然马上变成暗土色。旁边有一张琴台就对着桌子,可以想象若是在这里弹琴,那对面桌子上就是最好的观赏点。旁边角落上排了整齐十个瓷瓶像是插花用的,一边地上几摞厚厚的纸捆颜色有些泛黄。马上则则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简素的女子日常起居。“她”偶尔会弹弹琴,也许心上人就坐在对面砌一壶茶静静看着,偶尔两人还会一起写写字,出去走走看到好看的花便采回来养在瓶子里。

“哎,我找到了。”悦梨兴奋异常,在桌子下拖出毽子。抬头看到那张琴台:“这不是岳华琴的琴台吗,怎么在这里。难怪娘亲的房中只有琴。”

“你怎么认得?”倪则则被打断思绪。

“我见娘亲画过,娘亲在世的时候常常遗憾没有得到这张琴台。”悦梨满是不可思议,“爹爹得到了!他为什么不拿到娘亲的房中?!”

“我想这间房子的主人一定不是你娘的,而是另一个女人的。”倪则则直接跳着推论出来。

离悦梨跳得更远,满是讶异:“你的意思是我爹还有别的女人?他说过他一生只有我娘一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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