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人不归

顺天十五年春，北国皇帝薄翊卿驾崩，肃亲王薄翊昊即位。改国号为启，在金銮殿上受百官朝拜，君临天下！

这一场皇位的斗争持续了五年，最终，皇帝薄翊卿死于宰相第三女秦沝妤之手，那十岁即位，被百姓奉若神诋的男子，就那样静静的躺在梓棺中，一生的功绩，只留给后人歌颂，千秋万代！

而行刺皇帝的秦沝妤已被新帝丢入牢狱。她被玄铁链锁住琵琶骨，手脚筋皆被调断，身上鞭痕累累，口中念念有词，目光滞泄，不及往日风华，微隆的腹部昭示她起码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沾了盐水的皮鞭在空中发出嘶嘶的声音，迅猛的落在秦沝妤的腹部，发出沉闷瘆人的节奏，血迹斑驳的囚衣多处已破碎，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肉，血水不断的外渗，狰狞骇人。她仿佛浑然不觉疼痛，双眼圆睁，嘶哑的嗓子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我要见薄翊昊，我要见薄翊昊……”，“皇上不会见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手中挥舞着皮鞭的狱卒残冷一笑，“再说，你以为你真的是皇后吗？告诉你，皇上昨日已经大婚，娶的便是你大姐秦沝莹，如今，她已是皇后娘娘了！”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面容陡然狰狞骇人，她死命的摇头，双眼仿佛灌了血水，红的吓人，“胡说，他怎么可能会娶我大姐？我已有了他的孩子，他怎可如此待我？不，你们在骗我……”

铁门“恍档”一声，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走进一道明黄服饰的身影，那身影背着光，一步步走向她，终于他的面容完全暴露在她的视线中。

她急急的唤他，“翊昊，你来了，快救我出去。”

薄翊昊静静的站在她眼前，俊美的面容一扫往日的温情脉脉，取而代之的一份陌生的痛恨和厌恶，“秦沝妤，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秦沝妤心头突突的跳了几下，她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一直都自欺欺人，她会落得如斯田地，都是因为薄翊昊的余孽未清。

薄翊昊走近秦沝妤，嘴角展开一抹残冷的笑，语气陡然冷冽起来，“你一向聪明，死到临头竟如此糊涂，你以为朕真的爱你，自你杀死苏若那日起，朕便时刻惦记着为她报仇。你不过是朕手里的棋子罢了，留着你，一则，是因为你这一身武功，二则，是要借助你义父镇远将军的威望，调动他的旧部，帮朕夺得天下”

纵然心底已猜过这种可能性，但从他口中说出她还是感觉震骇无比。

她眸光喷出怒火，心中的悲戚却无处不在，只有酸涩悲痛的泪意。

他果然是深爱苏若的，但是，他可知道，苏若那歹毒的女子，杀了她大娘，找人侮辱并杀害了她的侍女清溪，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是非要杀了苏若不可。

“既然你死到临头，朕也不妨告诉你，你义父一家，并非是死在薄翊卿之手，而是朕命人暗杀了他们一家，嫁祸给薄翊卿，真可怜，到头来却死在自己最爱的女人手中。不过你放心，朕不会杀了你，朕要留着你的性命，时刻命人告诉你，我和莹儿过得多么快活！”

“薄翊昊，你好残忍！”因为无力挣扎，秦沝妤只能用愤恨的目光怒视！

薄翊昊冷笑着，得意之色没有褪去，相反，更加浓烈，“残忍？你毁了莹儿的双腿，杀害了苏若，朕此生最钟爱的两个女子，一个被你害得不成人样，一个被你夺去性命，难道你不残忍吗？”

“所以，你一登基，就在我的茶中下毒，废了我的武功把我拘禁于此？可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怎可如此狠心，就算你恨我，可孩子是无辜的！”秦沝妤悲戚的看着这个她深爱五年的男子，为了他，她不惜上阵杀敌，为了他，她次次以身犯险，几尽丧命，她不奢求他的给予，只为他的温暖而活。

她唯独对他没有戒心，他却在她杯中下毒，她用生命信赖他，他却只是要她的命。

薄翊昊鄙夷的看着她“你腹中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朕怎会承认？朕岂会让你怀上朕的孩儿？朕要皇嗣，莹儿自会为朕生，你这种歹毒的女人，生出来的也不过是个歹毒的祸害！”

说罢，他无视秦沝妤煞白的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转身对狱卒说：“每日打五十大板，直到她起那日为止。”如此恨她入骨，纵然已落到他的手中，他还是用千百种方式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谨遵谕旨。”狱卒急忙下跪应答。

“薄翊昊，终有一天你会后悔如此待我，终有一天你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歹毒！”牢房中传出绝望的低吼，瘆人而又低沉。

牢狱的大门再度打开，几名宫人抬着肩撵。肩撵上坐着一名身穿皇后服饰的女子，柳风扶腰，眉目如画，弱不禁风，眼波流转间，便是西子也要逊色几分。

宫人把肩撵放在地上，那女子薄唇轻启，淡淡的说道：“都出去吧！本宫有几句话想要对妹妹说。”

“是，娘娘。”宫人和狱卒退下。

秦沝妤咬牙切齿的看着秦沝莹，她的大姐，在相府的时候，她便处处设计陷害她，这个表面温婉，内心恶毒的女子，终于一步步夺走了她用生命拼来的幸福。

“妹妹，姐姐已经是皇后了，你替姐姐高兴吗？”秦沝莹坐在肩撵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指甲上的兰蔻红的刺目，目光迎上秦沝妤的眸子，仇恨在对视中火光飞溅。她静静的问道，语气中带着七分得意，五分讽刺，三分冷笑。

“我应当要恭喜你一声，你这几年费尽心思，谋害了多少人，才有今日皇后之位，妹妹真替姐姐高兴，只希望来日午夜梦回，不要惧怕来向你索命的人！”秦沝妤咬牙切齿道，当日所做的一切，都是苏若与她联手，苏若死了，她顾念姐妹情谊，只废了她的双腿，没有要她的命。若知今日，她就应该痛下杀手。

秦沝莹轻笑道，“妹妹不必替姐姐担心，姐姐身边有良人相拥，自是不会作噩梦。相反，妹妹去了地府，见到先帝，该如何跟他交代，那个对你痴心一片的人儿，却死在你的里！”

心脏如同被利剑贯穿，生生的疼，回忆如同茂蔓，死死涌来。

记忆中，那深邃的眸子，那俊朗的面容，那上扬的唇瓣，那温润如玉的男子。确实死在她手中。

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她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妃子，假装爱上他，那人，为她废除了整个后宫，倾心以对，而她，认定是他下密旨杀害了她义父一家，留在他身边也是为了伺机杀了他，目的，就是让她深爱的薄翊昊登上帝位。

她忽然想大笑，薄翊昊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歹毒的女人。

她毁了薄翊卿的天下，害了他的性命，而他，至死都舍不得责骂她一句。

他那般深爱着她，不惜牺牲他所拥有的一切，而她，却无可救药的爱着薄翊昊，次次伤他至深。

秦沝莹瞧着她神色的变化，脸上升起一抹算计的表情，她扶着肩撵，忽的站了起来。

秦沝妤愕然抬头，震惊的看着她，她的双腿不是被废了吗？

秦沝莹得意的看着她，嘴角展开一抹残冷的笑，“很诧异吗？不必诧异，皇上早寻了神医为我治疗，只是我装作一直还没好，若非如此，他又如何会对我百般爱怜而越发痛恨你，不妨告诉你，那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是满脸麻子的乞丐宥京，你曾经那样鄙视他，可偏偏，你腹中孩子的爹，就是他，哈哈哈哈哈哈……，喜欢姐姐给你准备的礼物吗？你一直以为孩子是皇上的，而皇上他根本就不屑碰你，那杯中的药，也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怎么样？那滋味好受吗？那晚，你几度在那乞丐身下呻吟，姐姐竟不知道，你除了歹毒，还是那样淫荡的人……”

一口鲜血从秦沝妤口中喷出，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瞬间涌向脑部，手脚麻木失控，胸中翻江倒海，气若游丝。她只愿没听过这些事情，她只愿她跟着薄翊卿死了，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竟如此可笑。

“离恨风散情缘尽，悲空一去两思茫，他日我重生之日，便是你的死期，哈哈哈哈哈哈……”

“眉目笼烟，面若桃花，青丝三千，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施胜三分……妤儿，此生我定不负你。”想来，心下更是苍白。

腹部传来尖锐下坠的疼痛，她吸了一口凉气，期待了四个月的孩子，竟是彻头彻尾的野种，一阵腥甜自肺梗上涌，“哈哈哈哈，薄翊昊、秦沝莹，你们不得好死……”

世界仿若在那一瞬间被血染红了，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牢狱，只一瞬间，便被卷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