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贼心虚

  • 古城知县
  • 缘少轩
  • 3843字
  • 2021-08-01 00:00:00

年少时候的梦想是行侠仗义,笑傲江湖,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于是功夫还没有学到家,牵一匹老马,背一把破刀,怀里揣着二两银子,就跑出去当大侠了。

作为大侠,就要潇潇洒洒,一掷千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当二两银子被一天就挥霍干净,接连饿了三天,方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现在,摆在许飞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灰溜溜的跑回家;第二条路,就地找个工作,赚点生活费,然后继续笑傲江湖。

许飞扬选择了后者,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实在是太难看了。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面子比里子重要。

许飞扬当过杂役,做过厨子,摆过小摊,算过卦。挣来的钱,许飞扬没有拿去挥霍,而是作为盘缠,跑遍了大江南北。

玩了,看了,吃了。

许飞扬又面临两个选择:一事无成的回老家,还是选一门职业,做为自己的终身事业。

许飞扬做过小贩,开过酒楼,种过地,最后决定,去衙门当捕快,因为他还是喜欢刺激的生活。

许飞扬读过书,但是学问不高,从小练武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

许飞扬觉得这是一个幸运的开始,古河城知县没有任何的犹豫,就选中了他。先从跑腿的差役做起,一步步成为大捕快,这是许飞扬给自己定下来的目标。

然而十年过去了,许飞扬还只是一个跑腿的差役。

十年,送走了四任知县,许飞扬跑遍了古河城四条大街,五十六条辅街,小巷更是数不胜数。抓对了人,也抓错过人。见识过铁证如山还能逍遥法外的狂徒,也见识过含冤入狱的可怜人。

迎来的第五任知县,个子不高,白白净净,顶着一张娃娃脸,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好似水做的一般,用浓眉大眼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他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但是想要惹他生气,或者逗他开心也并不容易。

许飞扬决定,先好好观察他一番,再决定自己的去留问题。

十年了,还只是一个小差役,许飞扬打算放弃。他想回家了,去探探父母兄弟,再出去走走,他被闲在古河城太久了。

第五任知县唐思涵,话很少,面无表情的脸颊并不冷俊,眼神里带着一丝无真无邪。但你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觉得他好相处,口无遮拦的什么都告诉他。

他心眼很小,记忆力极好,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掩盖着一颗冷如磐石的心。

衙门除了许飞扬,还有另外四个捕快,一个捕头,一个狱头,一个差役。

许飞扬他们的老大叫彭吉,四个捕快分别叫梁浩辰,梁欣宇。他们两个是亲兄弟,哥哥梁浩辰是个慢性子,也是公认的捕头彭吉的接班人。彭吉还有半年就退休了。

弟弟梁欣宇是个急性子,他办案的成本总是很大,也最让历任知县头痛,好在他有一个懂事的哥哥给他兜底,才没有被开除。

除了他俩,还有张宋然,文健仪,他们是彭吉的徒弟。

彭吉手下有功夫。一根水火根在手,想谁生,谁就生,想谁死,谁就死,只要钱给到位就行。

牢头常寿,五十多岁了,为了他儿子晚几年接他的班,一直苦苦撑着。我们很少见到他,他也很少出来走动,一天到晚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

另一个差役叫孙鹏隆,是我们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人虽小,挑拨离间的本事了不得。他知许飞抓住的地方路过汤婆家,理所当然的让许飞扬给衙门所有人带早饭。

汤婆家的胡辣汤、烤烧饼,酱牛肉,水煎包是古河城的一绝。许飞扬吃了十年,也未腻过。许飞扬给他们带了几次就不带了,因为他们很少给钱,问他们要又不好意思,尤其是彭吉,一次都没有给过。

许飞起选择了搬家,再不给他们带早饭了。

孙鹏隆就说许飞扬小气,不乐意带饭才搬家的。一时间,许飞扬成了衙门最让人讨厌的人。他们毫不掩饰对许飞扬的厌恶,甚至当着许飞扬的面,表达对他的不满。

这是许飞扬下定决心离开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许飞扬不是本地人,他的升迁路总比旁人艰难一些。知县们想着的是,那天许飞扬闯祸了,不想干了,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不如把机会,留给本地人,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讨好彭吉于许飞扬并无多少好处,能否上位,主要看知县对他的评价。

半年,许飞扬给自己定了目标。再拼一次,半年后,彭吉退休,看他能否升为捕快,如果不能升为捕快,他就回家吧。许飞扬累了,不想在坚持了。

迎接新知县来之前,许飞扬大吃了一顿,洗了一个澡,休息了五天,养足精神,再出发。

十年里,许飞扬谨小慎微过,张扬舞爪过,努力拼博过,偷懒懈怠过。不过都不重要了,从现在开始,重新出发。

唐思涵实际年龄比外表年龄大五岁,心理年龄又以实际年龄大五岁。他懂很多,又不十分精通。

他擅长画人物花草,你若问他一些丹青的专业知识,他又一窍不通。

他什么都喜欢,都感兴趣,路边的年画,他感兴趣了,能看半天。若无兴趣,大师之作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喜欢到处跑,仅用了三天,许飞扬就带他跑遍了古河城的大街小巷。

他不仅仅是到处跑,他还看,还画,还问。比如紫金巷有五捆干草,他会问,这干草放的地方,是公共区域,还是个人区域。这干草是有主人,还是没有主人。

熟悉了古河城的环境,唐思涵请许飞扬他们吃饭。

饭局上,大家对唐思涵都很客气,各种虚情假意的拍马屁。许飞扬有自尊,好面子,如果不是真心被折服,一句恭维人的话,他都说不出来。

席上,唐思涵说他下午在玉带巷逛的时候,被一个小孩撒了一脚的尿液。古河城大街被古河分成两半,沿河居住的居民会将生活垃圾丢进河里。他想治理,让许飞扬他们帮忙出谋划策。好坏无所谓,有点子就行,休沐日结束后,回来当差放他桌上就行。

许飞扬心里一阵狂喜,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一直都想把古河清理干净,这样就不用担心,三伏天里,河里飘出来的腐烂气息,传遍整个古河城。

彭吉推说大家大字不识几个,没那个能奈,写不了。让许飞扬有些失望。如果别人都不写,仅仅他写了,是不是显得有些爱表现自己。

唐思涵说是自愿。

许飞扬脑子里开始勾勒治理古河城的策略。

“我不管你们以前什么样子,从今天开始,我希望,我们以后团结一心,一起造福古河城的百姓。我希望无论将来大家何去何从,都会因为曾经在古河城衙门当过差而骄傲自豪。”这是唐思涵的心里话。

吃了饭,彭吉他们都走了。唐思涵喝了许多酒,又文文弱弱,许飞扬决定先送唐思涵回衙门自己再回去。没错啦,唐思涵住在衙门里。

唐思涵去付账,许飞扬就在一旁等着。唐思涵显然喝多了,也只有喝多的人,才不会意识到自己喝多了,付了账又买了一瓶酒。大概是喝的不够尽性,想回去再小酌一下。

许飞扬想错了,唐思涵酒量很好,越喝越清醒。他是见席散的时候,大家都顺走了东西,或酒或烟,唯他许飞扬什么都没拿,桌上又没多余的了,又给他买了一瓶。

“拿着,别那么不合群。”

当许飞扬说要送唐思涵回去的时候,唐思涵竟觉的好笑。古河城每年都有人因醉酒溺死在古河里,这一点都不好笑。

许飞扬他们决定回去了,柜台那边却起了争端。一群人去结账,不知是谁,趁乱顺走了桌上一对招财金蟾。

那对金蟾并不大,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刚立春,天还很凉,大家穿的都比较厚,又都是熟客,搜身显然不太合适。宾客也是有身份的,搜身惹恼了他们,失去了老客户,显然也是一个损失。

许飞扬认识这些人,富贵山庄的夏家。只是夏家的人,并不认识他。

掌柜的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放他们走吧,店里的损失就要他来承担。不放他们走吧,得罪了老主顾,也不好。那对金蟾虽然不是纯金的,也值不少钱。

许飞扬站出来,小声对唐思涵说道:“大人,我给您叫辆车,您先回去,我处理一点事。”

“你知道小偷是谁了?”

许飞扬脸一红,摇摇头:“不知道,但做为捕快,不能不管不问吧!”

许飞扬不是想表现,只是觉的维护大众的利益,是他做为公务人员的责任。”

唐思涵毫无征兆的喊了一声,眼神无比肯定,说他看见谁偷了东西,让店家关好门窗,别让小偷跑了。

看唐思涵风风火火的样子,许飞扬以为唐思涵到真的知道谁是小偷。马上配合的摆好架式,以防小偷趁大家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跑了。

这就是这个决定,让许飞扬发现一群人里,有人做了小动作。

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偷偷把什么东西丢在地上。地上铺了毯子,没有发出声音。

小男孩的动作并不高明,无论是店家还是客人,都未声张。许飞扬看向唐思涵,有些为难了。该怎么做呢?

唐思涵好像无根的浮萍,大手一挥,高傲的说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都知道。”

原来是在撒酒疯。

许飞扬扶着唐思涵离开酒楼,伙计帮忙叫了马车来。

“不错,反应很快呀!”

许飞扬惊了一下,发现唐思涵无比清醒的看向他。

许飞扬很好奇,唐思涵怎么知道那个小男孩是小偷。

唐思涵笑道:“心里有事的人是很难静下心与人攀谈的。一群人里,只有他落单了。”

说白了,就是“做贼心虚。”

唐思涵喊了一声,又手忙脚乱的关门关窗,小男孩害怕被抓,忙丢了脏物。

大家都知道贼是谁了,为了维护表面的体面,选择了不作声。受害者与被受害者都不做声,唐思涵也没有强抓着不放的道理。又假装自己喝醉了,在发酒疯,这场闹剧就落幕了,三方都没有损失。

休沐日,许飞扬待在家里想着治理古河城的方法。休沐日结束回到衙门,心里又担心,自己的策略会不会太幼稚了一些。明明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觉得,这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策略,今天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一整天过去,许飞扬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始终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交上去。

许飞扬问了梁浩辰,梁浩辰并没有写,这下许飞扬更加犹豫了。

要不就算了吧。许飞扬这样告诉自己。当面对自己写的策略的时候,又心有不甘。

“策略不是人人都能写出来了。只有天上的文曲星才有那个能耐。”彭吉背地里嘲笑唐思涵。

许飞扬更加犹豫了,他书都没有读过几年,而且至少一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写过字了。写这篇策略,还是临时买的笔墨纸砚。

快下班时,许飞扬躲在厕所,他还是不甘心。只有半年了,放手拼一拼吧!丢脸也无所谓,大不了跑的远远的。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

计算着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许飞扬偷偷把自己写的治理古河城遍地垃圾的策略,放在唐思涵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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