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将之,夜雪纷飞。
山林间有一处通体采用岭杨木的别致院落,房屋的主人是一个青袍老道。
这一夜他从风雪中抱回了一个男婴,为此地的清幽增添了不少生气。
而与此同时,极为遥远的一处,有一群人在山林间,大桥下,草丛里疯狂地寻找着,他们装扮不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孩子,孩子呢!”
“你这婆娘,没看到我们正在找吗?”
“你吼我!”
“我错了!”
……
……
时光悠悠,十四年一晃而过。
——又是一年冬日,鹅毛细雪飘然落下,微风拂起,轻荡过花白门梁,往下滑落,顺着白云小路朝里悠悠飘去。
道路两旁的雪雾随同飞起,席卷排列整齐、对仗工整的翠绿小树。
那笔挺的腰杆、张扬的枝桠,宛若寒冬中巍然矗立、沉默无声的守护者,这便是岭杨树,曾经最常见的存在。
树的侧方各有一座白雪轧青瓦,朱红覆檐柱的亭台,飞檐没雪,雪落竹桥,桥下冰湖。
绒絮飞雪带着雪雾顺着风悠然一拐,各自顺着云路的指引绕过一颗巨大的岭杨树,又在云路的交汇处聚合。
风雪一同迈过那深藏雪地的门槛,穿行在院中那座硕大的圆形广场,广场直立有三行缠着蓬松粗绳的青黑木桩。
其上斑斑点点、坑坑洼洼、细痕密布。
白朦雪雾斜向下一节节滑落,顺着起伏的雪地腾空跃起,满庭雪花飞舞,惊醒了那埋头扫雪的少年。
他抬起头来,似是一愣,旋即缩进了那厚厚绒衣之中,他双手抓着扫帚,杵在原地,那双悄然打量起四周的眼睛澄澈干净、不惹尘埃,好似天真无邪。
梦醒了,雪来了,地白扫了。
秦阳左右打量着那重新铺上雪白地毯的门庭,下意识抿着嘴,自己就走神这么一小会儿,忘了关门,第三次了。
他轻呼一口气,探掌拿起腰间悬挂的玲珑玉牌,其上纹路精巧、温润光滑,沾染上的淡淡雪粒随手一抹就恢复了原状,倏然浮现出一个苍劲有力的‘秦’字。
哪怕自己已经琢磨过很多遍,他的心神仍不由为之一震——这块玉牌除了手感好点,其他一无是处,也就证明他姓啥。
“单名一个阳,也就是秦阳,名还是我自己取的,就在师父抱我回来的那天晚上,那晚外面好似很喧嚣。”
他打了个哈欠,最近都没怎么睡好,老是做梦,可醒来又不记得有什么,如果那两个影子不算东西的话。
秦阳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是凌晨,天灰蒙蒙的,院子里零散摆放着漆黑的大水缸,里面的积雪也已被自己一点一点弄了出来。
用的是那个孤零零站着的老木桶。
为什么要说他老呢,这个待会说,自己等下还要拿他到井里打水,不能得罪、不能冒犯、不能嚣张。
秦阳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又用脚犁了下地,发现雪只是浅浅一层,任务圆满完成,接下来就是打水了,可他转念一想,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想了又想,眼睛忽然一亮,略作沉吟,忽而高声道:
“师父,起床了~”
“知道了~啦。”
沧桑随和的声音是从左侧厨房旁的屋内传出,声音一出,屋檐上厚厚堆积的雪花都往下滑落了不少,砰砰地接连砸进厨房前的一个水缸里。
‘完了、完了,又要去把雪弄出来。’
秦阳有些不忍直视地闭了下眼睛,表情有些痛苦,他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面带微笑,将扫帚放到院子的角落里。
那里不受风吹日晒,四季温凉,这也是个大爷。
他回身朝老木桶走去,轻拿轻放地来到了水井旁,水井是由青砖砌成的,井口上方一尺是一个转轮,那里缠着绳子,连接到井身的大转轮上,轮上有一个粗壮的把手。
老滑了。
“师父,今天你准备好了么?”
秦阳说着拿起绳子给老木桶打了一个还算结实的绳扣,然后投放到井里,那木轮呼呼地转,然后咚地一声,到底了。
他揉搓了下双手,抓住那粗壮的光滑把手,身体向下又向前,向上再向后,以此循环,一圈又一圈。
不一会,那老木桶满载而归,神气地晃了晃,秦阳一手固定大转轮,一手将老木桶拉回、搭在井沿上,缓缓解开那有冰块凝结的绳扣,接连响起的落水声中,大小不一的冰块坠入冒着微弱白气的水面,泛起朵朵涟漪。
自己都在这里生活了快15年,都没怎么去见过外面的世界,不过算下时间也快了,成年后的第四个年头。
——也就是当初约定的时间,其实他并不想离开这里,以前嚷嚷着要出去玩,也只是想要让师父陪自己玩而已。
可他又不得不离开。
秦阳单手提着老木桶,脚步沉稳轻快,走到离水井最远的一处大水缸,手往上一抬,另一手端住老木桶的底端,水哗哗的飞流而出,然后回身继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渐亮,雪地上有一行又一行的脚印显露、交叉、混叠。
厨房旁的屋内,床上有一老道人坐起身,侧过脑袋,望向窗外,看着那忙碌的身影走来走去,他的嘴角不由翘起,嘿,这几天的水有了。
他的眉头忽又皱起、抿着嘴,陷入沉思,这小子估摸着还想和自己比一遭,次次回来都是如此,次次都输,真是倔强。
可自己已经在让着他了,平时在家里不让他使用元力,也是为了让他不要产生过于依赖的心理,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想看他跑来跑去,冻得瑟瑟发抖,然后跑到暖炉旁和他一起喝茶。
毕竟自己也是身体力行,以身作则,这为人师表要注意的事还是很多的。
外面又吹起了寒风,雪雾飞扬,白雪飘飘,秦阳脖子旁边那环绕一周的白色绒毛都被打上了寒霜,冷厉的风冲破重重阻挡溜进了衣领内,好似万千寒针一点一点往下扎去,不禁汗毛竖起,直打哆嗦。
他抬起自然下垂的左手裹紧衣领,忍下发颤,嘴里喊道:
“师父,你快起来,外面不冷!”
“我信你个鬼!”
老道人蜷缩着身体,把自己套进淡绿色厚棉被,紧紧裹紧,嘟哝出声。
“我真没骗你,瞧,我都——不怕!”
秦阳单手拎起老木桶,想抵在大水缸边上,往下倾倒,结果那老木桶徒然一沉,重重地落到地面上,水却没有溅起一丝。
‘老木桶,给我师父个面子。’
秦阳一次又一次试着单手用力拎起他,可老木桶好似粘在了地上,丝毫不为所动,到了最后,他的眉头几乎皱到一起,面容扭曲而狰狞,青筋跳动,真的没力气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顶着寒风,双手握紧把手,缓缓拎起,抵着水缸边沿朝里倾倒,这大爷又有了脾气,只肯慢慢倾斜。
过了一会,秦阳单手拎着老木桶回身朝水井那走去,左右手不时交替甩着、在衣服上摩擦着,方才水花轻贱到了他手上,又冷又麻还疼。
“你还好么,怎么刚才没了声?”
老道人趴在窗沿,身上裹着淡绿厚棉被,正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瞧,那苍老的脸上有着狡黠的笑意,差点笑出了声。
好么?当然不好。
秦阳提着老木桶走到井边,那疯狂甩动摩擦的手和那痛苦的表情无一不体现着他的不好,就在他想放下老木桶的时候,手中忽然一沉,身体趔趄、脚下一滑,整个人后仰摔倒在地。
秦阳痛呼一声,有些咬牙切齿地喊道:
“丹宣,我跟你没完!”
丹宣,没错,这就是他师父,一个变着法子训练他的家伙,可那是以前,不是现在,他要跟他拼了!
秦阳手搭在井沿上,往上撑起自己,刚起身便听到院子里响起嘎吱的声响,他急忙侧头朝那看去。
只见,那缓缓打开的门后,师父正裹着淡绿厚棉被,仅从中探出那略显苍老的面庞,他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迈开双腿,步履轻快地下了台阶。
然后,他脚刚触地,身体就往前一滑,脚下交替滑行,优哉游哉地往这边靠,而表情却逐渐严肃起来,教训道:
“你看,我就没事,平时让你打好根基,你不信,现在知错了吧?”
“师父,徒儿知错了。”秦阳呐呐点头,然后笑嘻嘻地望着他。
“知错就好,徒不教,师之过。”丹宣微微点头,可看到秦阳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由疑惑地问道:“你看着为师作甚,还不把功课做了,我好——”
扑通!
丹宣撞到大水缸,一头扎了进去,里面全是水。
“哈哈哈,师父,哈哈哈哈哈!”
秦阳忍不住开怀大笑,赶紧起身走了过去,把他拉出水面,放倒在地。
可看到他眉目紧闭,脸色有些发青发紫,他又有些笑不出来,他忘了师父也没使用元力,这大冬天的,水这么冷,难道师父要舍弃他驾鹤西去?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嘴角咧起,却又抿着嘴,眼里闪着泪花,然后就被丹宣喷了一脸水,又被一个滑腻的东西撞到脸上,弹到一旁在那扑腾。
“师父。”秦阳想哭,太冷了,衣服都湿了。
“咳咳,秦阳啊,今早吃鱼。”
丹宣坐起身,元力自身体涌出,将身上和身后被子的水分蒸干,他的面容苍老,皱纹浅浅浮现,眸子清亮却有一些浑浊,难掩的迟暮之气。
“丹宣,你用元力了。”
秦阳赶紧用元力把衣服和身体表面的水分蒸干,然后又悄然维持着元力的运转,这才一脸严肃地瞪着他。
“怎么跟师父说话的?元力不就是拿来用的嘛。”
丹宣皱起脸,伸手拎起偶尔跳动的鱼,在秦阳面前晃了晃,无奈地开解道:
“好了,刚才不用元力,我两都不好受,毕竟这里的冬天冷死了都。”
秦阳抱着胳膊,别过头去,一副不接受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瞥他,不容反驳道:
“你要是跟我比一场,我就原谅你。”
“怎么比,这次你来出题。”
丹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又跳着抖了抖雪,然后从厨房唤出一个钩子,将没有动静的鱼穿腮勾住,往厨房一送,那鱼化作光影瞬息就挂到了厨房的案板上,
他转过身去,弯下腰背,拾起那淡绿厚棉被,双臂一转,简单一抖,然后折叠成方块,抬手一推也送进了屋里。
“想好了没?”
丹宣半侧过身体,望向那蹲坐在地上、满脸愁容的秦阳,脸上忽然浮现淡淡的笑意,自己这招还不错,只要把问题转移,就不是他苦恼了。
到时自己再多放点水,也就差不多了。
“嘶,可我会的都是你教的,这么一想我好像没什么能让你认输。”秦阳下巴抵在手臂上,呆呆地望着远处那棵大岭杨树,陷入了沉思,忽然开口问道:“有没有什么不是你教的?”
“这个得你自己想。”
丹宣笑着微微摇头,抬手从井里唤出水柱将大水缸一一注满,然后起身将木桶放到井后,又将门庭的雪扫了一遍。
天空布满厚厚的云层,鹅毛细雪依旧在争先恐后地穿过云层飘落而下,他抬起头来,往上看了一眼,心道:
‘这雪下了有些天了,也该放放晴,让这小子出去走走。’
忽然,天边吹起一阵风,云层飞快移动,露出那被遮掩的太阳,金黄的霞光穿透云层,散落大地,草木伸展,花儿绽放,飞鸟出巢,万象更新。
林间屋舍好似蒙上了晖芒,雪亮晶晶的,秦阳的眼睛不由一亮,他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丹宣,激动道:
“师父,我知道比什么了!”
“哦?说说看。”丹宣眉头一挑,嘴角带笑。
“比厨艺。”秦阳有些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这个是他自己学的,肯定能让师父惊恐、咳,惊喜万分。
丹宣脸上笑容更甚,嘀咕道:
“你在家里可没怎么做过饭,这点,我持怀疑态度。”
“那比不比?”秦阳不甘心,他早些年那厨艺要是能上台,他会躲着不做?烤只鸡烤成了炭,烧条鱼又腥又咸,煮个汤跟黑暗料理一样,自己都不敢吃。
丹宣面无表情地瞥着他,故意放慢速度摇着头,看差不多了,就勉为其难点了下头,淡淡道:
“这不用比,你要是能煮出像样的饭,我就点头认输,然后给你找张去外面的地图。”
“师父万岁!”
秦阳激动地喊道,急切地起身冲向厨房,开始折腾起今天的早饭。
不止咯……丹宣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迈着小碎步朝厨房走去,真好,早饭也不用自己做了。
不一会儿,白雪皑皑的山林间飘起缕缕轻烟,轻烟尽头有一道屏障若隐若现,那飞来的奇异鸟儿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了另一端,不见异样。
哒!哒!哒!
屋檐上的积雪开始不甘寂寞地接连落下,丹宣端坐在桌旁的靠背椅上,定定地看着圆木桌上那冒着白气,香味扑鼻的三菜一汤,心里不由有些感慨,这孩子在外面估计受了不少苦呢,不然就他那厨艺——
“师父,饭来咯!”
秦阳端着两碗饭走了过来,一碗轻放到了丹宣跟前,一碗放到自己跟前,这才伸手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他瞧着都没有筷子,就抬手想去拿桌上那立在木筒里的筷子。
这时,一双筷子伸到了他手边。
“干的不错。”丹宣笑着点头。
“嘿嘿,小事一桩。”秦阳接过了筷子,得意地摆了摆手。
他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腿腊肉,放到丹宣的碗里,说道:
“师父,这烈刺豪猪我可是逮了好久才逮着的,您尝尝。”
“嗯~不错,干而不柴,香而不腻,有烟熏味。”丹宣细细咀嚼着,不时点评一句。
他想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
“跟你那个黑熊伙伴一起弄的?”
“您都知道了啊。”
秦阳低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其实在外面更多的是玩,因为有大黑熊罩着,这里地处北斗山脉边缘,相邻的星月森林中部又在书上被记载为——蛮荒地带。
高阶妖兽蛮多的,自己能打过的并不多。
当然自己也不全是玩,他修练还是很用功的,只不过后来打小的觉得没意思,找大的又打不过,更别说那些老的了,个个贼精。
“那头牛又不可能和你干这事,除了它也没谁了。”丹宣微微摇头,似是想起了一事,继续道:
“你出去玩的时候小心点,我采药回来的时候,看见那群赤青狼,它们正马不停蹄地往领地赶去,可能也会出现在这里。”
秦阳认真地点点头,赤青狼他还是知道的,他们的狼王赤青可是跟大黑熊齐名的存在,凶名远扬,这也是师父告诉他的。
不过黑熊比那狼实力低了不少,至于能齐名的原因嘛,他猜到了,只不过不想说。
秦阳想了一下,表情似是有点为难和犹豫,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师父,那个淬体九滞我快突破到最后一重了,只不过我最近的心境浮躁得平静不下来,好像有什么在推着自己一样,您有什么法子么?”
——淬体九滞,顾名思义,就是达到淬体十境圆满后,再强行压制突破九次,借此加大开启武者第十三条主经脉的可能(天机殿书)
丹宣摇了摇头,扭头看向秦阳沉默了几息,似笑非笑道:
“你还在为自己的身世苦恼?”
秦阳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然后似是反应过来,又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吃饭。
“来,吃点菜。”丹宣夹了一块鱼肉到他碗里,里面的饭都快空了,笑着问道:“还记得为师当年遇到你说的第一句话么?”
秦阳点了点头,咽下口中的饭,回忆道: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生而不凡却无法超脱因果,命运多舛又无法卜算,既然有缘那就跟我回去吧。“
说到这,他顿了顿,突然笑着说道:
“那晚师父说的话好像书里主角的开场。”
丹宣瞥着他,极其肯定地道:
“你肯定忘了我下面说的那些话。”
“有吗?”
秦阳疑惑地想了想,他的有些记忆其实记得并不全,有的只是一种感觉,就好似那个喧嚣的夜晚,而那晚是一个大雪之夜,四周其实挺静谧的。
没想着,他干脆地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师父,他会给自己答案的。
丹宣想了一下,酝酿着情绪,有些嫌弃又有些无奈道:
“刚好我那里缺个人端茶、打水、做饭,嗯,就你了,你也别这么看着我,这里可没什么人会来。”
什么!
秦阳惊呆了,感情自家师父是在找理由让他接受自己,还忽悠他,他的心里简直碎了七八块,心痛欲裂,他细细地回想了一下:
‘秦阳啊,师父渴了。’
‘师父,您的加冰果汁来咯!’
‘秦阳啊,师父走不动了,最近腰酸背痛的,你看,都直不起来了。’
‘哪里,哪里?我给师父捏一捏,捶一捶。’
丹宣干咳两声,将秦阳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没好气地对着他道:
“加冰果汁到我手里就只剩一半了,美其名曰,替我尝一尝口感。
“给我捏完肩膀,你就说自己也走不动了,最后还是我背着你去那钓鱼的。
“还有还有,你别笑,三岁跑我床上睡觉把我被子卷走,那还是个大冬天,四岁上房揭瓦,偷跑进书阁里去通宵看恋爱书籍,五岁趁我外出,偷偷做饭把厨房烧了……”
听着丹宣在那一一数落,秦阳没敢接话,只是空扒着碗在那偷笑,瞧着这位精气神倍足的老人,他心里又有些伤感,师父比之那时老了很多,真的很多。
说着说着,丹宣喘了一口气,抬手把饭钵唤了过来,有些疲惫道:
“先把饭吃了,再说下去,我怕气得饭都吃不下。”
“好。”
秦阳乖巧地点了下头,伸手捧起师父跟前的空碗去盛饭,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结束了早饭时光,刚吃完饭,秦阳就争着去洗碗,结果丹宣直接用元力把碗筷刷的干干净净,还送回了橱柜。
丹宣看着有些不知该干什么的秦阳,忽然道:
“最近弄了一本书,你拿去看看。”
他说着取出一本书,推了过去。
“这给我不太好吧。”秦阳嘴角抽搐了下,有些不敢去接这本书,怎么说呢,他有一本跟这本差不多的书——《男孩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也是师父给的。
可这本《女孩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他有些又惊怕又激动,万一里面有什么不正经的内容怎么办,他可是很正经的。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收起来吧,毕竟这也是师父的一番心血,于是,他忸怩又不情愿地收入腰间朴实无华的储物袋中。
然后就在丹宣那你怎么还在这里的眼神下走出了厨房,起身朝一处往常经常去的清静场所赶去,他要去修练!
丹宣收回目光,抬手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往居中的书阁走去,嘴里小声嘀咕道:
“我赌今晚的晚饭自己做。”
另一边,秦阳收起套着的厚绒衣,里面白色的长衣显露而出,长发飘扬,白衣胜雪,他跃过台阶跑过练武场,欢快地拍了拍那些陈旧木桩,木桩微微摇晃,白雾洒落飞扬。
他此时就跟解放了的孩子一样,在雪地上飞驰滑行,绕着那个圆坛拐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期间对着大岭杨树挥挥手,枝桠微微晃动,回之一礼。
秦阳身形一拐,脚下生风,化作道道残影穿行在那白云小路,身周雪花飞溅,落到两侧的岭杨树前,身后有一条青黑的石板路显现。
晚上,他还要去找大黑熊吃饭,好久没见到他了。
想着,秦阳身体下伏,往上一跳,越过那高高的门檐,化作一道绕转的流光,穿梭在山林之间。
他心里打起了盘算,先去亭子山把那本书看一下,免得到时大黑熊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还那么纯洁,不对,我也纯洁,所以这罪恶就让我独自承受吧!
想着,秦阳便加快了步伐,踩在雪白的树梢上往前掠去,树梢微微摇晃,雪雾抖落而下,落到灌木丛中,发出沙沙声响。
正巧下方的灌木丛也在微微抖动,里面有两个趴在地上、缓缓挪行的人,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壮,他们衣衫还算完整,浑身血污。
闻声,两人直接趴在地上不动,那壮实矮些的偷偷抬眼往上瞟,他隐约看到有一个人影闪过,就当他想看得更真切的时候,被身旁瘦削男子一把按到地上,疼!
他睁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瘦削男子,委屈地传音道:
“老马,你干嘛,都疼死我了。”
——神识传音,先天境武者的手段之一,略带一提的是,淬体境上面是开脉境。
老马脸颊紧贴地面,皱起眉头,没好气地传声道:
“你还好意思说,万一他是那群人派来的怎么办?我们昨夜是趁着大雪才死命逃出来的,现在要是被抓回去,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
“没有。”壮实男子弱弱地应了声。
老马看到他疼得快哭了的样子,不知是心软还是怎的,突然感慨道:
“老牛啊,一转眼你也跟了我上百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所以?”老牛有些不明白地问道。
“说了也你也不懂。”老马突然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动身缓缓往前挪去,方向却是秦阳所去的地方。
老牛虽有疑惑,不过还是跟了上去,只是看着那方向,眼底有着淡淡的担忧,那个人境界好像才淬体境,他两用一根手指都能把他摁得死死的。
而那人是否也是跟自己一样是被半路抓来的呢?
…
秦阳七绕八拐地来到亭子山前,转眼就看到了下方成群活动的烈刺豪猪,它们体型肥硕高大,性情暴烈,大嘴长有两颗巨獠牙,极其喜欢用獠牙贯穿猎物——容易撞树,有点呆。
他不由得有些感慨,腊猪肉真好吃,不过让他自己去打,他还真打不过,入品阶的妖兽就有开脉境的实力。
而这烈刺豪猪,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尖硬倒刺,倒刺呈暗红色,那是它储存致命火毒的地方。
所以,得绕开它们。
秦阳催动金色元力,运转身法移形换影,带起道道残影朝前疾冲,踩在林海的尽头飞跃而出,准确地落在它们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凸起大石上,随即起身往上走去。
这山腰下巨树林立,枝桠舒展密集,轻风拂过、树梢摇晃,抖落道道白色雪雾,就像四周有万千沙漏在流动着细砂,给人一种如处沙海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秦阳穿过林海,抬手拍了拍头上和衣服上的雪,前方的视野也逐渐开阔,树木逐渐减少,山体也更狭窄陡峭,大黑熊没事就会来这里。
所以这里的妖兽十分稀少,也就是很安全。
可他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身影,难道他回熊洞去了?可那离这里蛮远的,而且自从发生那些事情后他就很少回去了。
“那他是在上面?”
秦阳自语一声,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迫切地想要印证自己的话,可绕到平坦开阔的一处山崖,这里除了一个亭子之外,并无其他。
秦阳走到断崖前,望着那苍莽的白色林海,这里视野无比开阔,万里晴空,远处群峦叠嶂,山峰巍然矗立,万物寂静,阳光正好。
“好景好地却没有好心情。”秦阳故作深沉地微微摇头,随即回身朝那亭子走去。
不过想到大黑熊一般不会离这里太远,他的心境又平复了些许,而且大黑熊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喊,反正自己是会去帮他的。
秦阳抬脚迈入亭子,中央是一张无比熟悉的圆形石桌,围着它的是三张石头长椅,这里是师父带他第一次来这玩,抬手间做成的。
那天是他对武道萌芽的开始,也是师父衰老的前兆。
不过他没有证据。
秦阳坐在右侧的石椅上,斜靠着椅背,找了个颇为舒坦的姿势,拿出那本《女孩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开始细细研究学习,可里外翻了个透,什么想看、咳,学习的都没有。
而且里面的内容跟那本《男孩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差不多,这不就是换皮书嘛。
咦,也不对,起码说明两者共通,都要保护好自己。
可他需要保护好自己么?
秦阳取出镜子对着自己左右照照,自己俊朗清秀,长发及腰,配上白衣简直就跟谪仙一般(没有自夸),这该死的魅力!
——不对,自己的相貌还被师父用药草给封印了好多,说是让我不要心气高,怎么会心气高呢,化个妆我就是个美男子,再来个女装——师父此言甚对!
秦阳“嘶”了一声,急忙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他好像明白师父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个了,可他没事穿女装去干嘛?
他细细想了一下,想不通就将其抛之脑后,然后又取出《中土》开始看,这算是他的世界启蒙老师——他还没有去过有人的地方,很多事也不知道。
总之,脑子里装的都是很纯洁的东西。
他绝对不知道以前还有兔女郎、猫女、狐女这种可人的存在,特别是狐女,那水灵的大眼睛,可爱的小耳朵,以及毛绒绒的大尾巴。
不过看书多年他发现这些书大多都来自一个地方——天机殿。
“顾名思义是个卜算天机的地方,可我觉得他副业干的比正业还好,特别是那些标注狐族写的书,渍、渍,全是精品。”
秦阳脸上挂着笑意,收起那本《中土》,转而盘坐在石椅上,开始吸收天地间游离的能量,他打算突破最后一滞。
PS:第一卷重制版重磅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