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席苍雪染红尘,遥迢千里殇孤魂。

抬首不见来时月,照尽天涯无路人。

二零一一年十二月,JMS市。大雪吞噬了这个城市斑斓的色彩,凌晨四点的街道一片银白。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雪花安静的飞舞,而后轻轻地落在金鸿身上。路面的积雪很深,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天空在橘色路灯的映衬下天空显得格外压抑。金鸿提着笨重的行李箱,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金鸿在三天前来到了这里,他没有等来赵雪,如今只能带着失望离开。

气温已经到了零下三十度,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会立即凝霜。在金鸿决定步行去往火车站的时候终于有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司机一路上说着琐事,金鸿偶尔回答一声算是礼貌的回应。二十分钟后他到达了火车站——这个全天二十四小时都不会关门的地方。候车室里坐满了人,他们等待着各自的远方。时间已过五点钟,寒冬腊月里去往哈尔滨的人并不多,检票口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没精打采的打着哈欠。

没过多久车到站了,然后是检票,进站,上车......在安置好之后金鸿没有放松,现在距离过年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他现在返回哈尔滨没有工作,没有饭辙,甚至连一个栖身之地都没有。他要面临很多麻烦——这些金鸿都知道,但是他不能马上回家乡,那里更加的贫瘠,在萧条的经济下家乡的寒冷更加刺骨。

列车飞快地疾驰,路途已经过半,漫天的大雪遮天蔽日,寒风呼啸。

他想到了蒋浩。

蒋浩是他的大学室友,前几天刚离开工地,和金鸿一样寻找着下一份工作。蒋浩的家乡在鹤岗,那里主要生产煤炭,不过近些年来经济不景气,再加上环境的污染迫使很多人不得不离开。金鸿在电话里简单的说明了处境,蒋浩则去等着接站。时间是下午一点多,金鸿下车挤出人海看见了冻的直哆嗦的蒋浩。

“四哥,怎么才到?”蒋浩接过了金鸿手里的箱子。

“火车晚点了。蒋浩你怎么还是那么瘦?”

“我就这样,吃不胖。四哥,你的事我听说了,别啥都放在心上,兴许过一阵子就忘了。”蒋浩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了。”金鸿看了看四周问:“王叶呢?不是说他现在也失业了吗?”

“三哥要晚上才到,我是不等了,等你我都快冻死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晚上咱们哥仨儿一起住。”蒋浩走在前面说。

简单吃了碗面,一路上又找了几家旅馆,一听是三个大小伙子一起住很多人都不接待。终于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一家小旅馆,里面的条件差的要命,还四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两个人在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三十元一晚的价格成交。房间里没有地方挂衣服,只能把衣服放在椅子上。床板很硬,床单上也有黄色的污渍,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在工地的时候比环境现在还要差。金鸿长叹一声,回想起昨天自己还是满怀希望,今天残酷的现实又再一次把他打入了深渊。金鸿的身上只有一千块钱,当务之急是抓紧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想着想着金鸿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昏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挂上了沉重的夜幕。蒋浩睡得很沉,连有人敲门都没有察觉。是王叶来了,蒋浩之前把旅馆地址给过他,王叶经过冗长的路途才到达这里。外面的雪依旧在下,王叶的脸被冻的白里透红。一进门就骂道:“妈的,终于到了,外面得三十多度了吧?”王叶坐在床边紧裹着外衣,看了看站在暖气旁的金鸿问道:“你不是说你工作好好的么?怎么辞职了?”

金鸿想了一下说:“我有我的事,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快点找个工作。”

二十一世纪是个薄情寡义的年代,真情输给了假意,赤诚败给了猜忌,就连爱情也要向物质低头。王叶见他神色不自然也没有多问,随手掀开了蒋浩的被子:“就知道睡,我来了也不知道迎接我。”

到了饭时,三个人随便找个小餐馆吃了一口。回去的时候雪终于停了,大街上罕有人迹,大风吹散了乌云,月光重新映照大地。为了庆贺即将到来的新年大街上张灯结彩,到处是喜庆的红色。回到旅馆蒋浩说自己最近睡眠不好,相约了一下明天出去找工作就睡下了。金鸿躺在床上大脑里回荡着一个个问题:明天该怎么办?还要继续住在这里?能找个什么样的工作?赵雪怎么办?她是怎么想的?这些问题像是无解的魔咒,让金鸿毫无头绪。

不止金鸿睡不着,王叶同样辗转难眠。“领导”这个词是我国特有的产物,它的能力非同一般。前天王叶和领导由于工作原因最开始拌了几句嘴,后来演变成了争吵,领导一气之下告诉他明年不用来上班了。王叶想去劳动仲裁,可一没合同,二是实习生,劳动局根本不受理,这下子他也丢了工作。王叶不愁钱,早已离异的父母为了弥补他把对他的爱都换作了金钱。现在他还不想回到七台河,留在哈尔滨是他最好的选择。他失业了,金鸿失业了,蒋浩的工程部也散了,明年的事谁也说不准,几个人聚在这里企划着各自的明天。

翌日三个人动身去人才市场找工作。蒋浩想找一个长期稳定的工作,去之前信誓旦旦,只要不是工地的活儿就行。结果到了一看人的确不少,人才市场里大多是各种劳务派遣和销售的工作,并不适合他们。金鸿不确定以后会不会留在哈尔滨,只想找个短期的工作。发现有一个小公司正在招聘计算机技术员,这也正合他的爱好。

“应聘?”金鸿坐了下来,对面的中年胖子冷淡的问道。

“是的,请问贵公司是招技术员吗?”

“嗯,就是修理和组装计算机,你先把这个填了。”他递给金鸿两张纸,一张是填写个人资料,一张是计算机基础知识测试。

待金鸿填完给他,他就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看,拿着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最后放下笔看着金鸿说:“勉强合格吧。我说一下待遇,实习期两个月,没有工资,转正了签合同,合同有效期三年。工资是一个月六百,干好了可以适当加薪。”

“多少钱?”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不过金鸿怀疑自己听错了。

“六百。”他不耐烦的重复了一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能问一下您这里的员工一般一个月赚多少吗?”

中年人脸上尽是鄙夷之色,答非所问道:“呵,你是认为赚的少了?年轻人刚大学毕业吧?眼高手低哪行?学一门技术能让你吃一辈子。”

“好吧,我想这份工作不适合我,不好意思了。”金鸿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外面的王叶听了金鸿的情况面色一冷:“咱们的确可以吃苦,至少得让我们有钱吃饭吧,六百?把人当傻子。”

二零一一年的哈尔滨,六百,二十一岁,毫不相干的数字组合在一起成了困住理想的牢笼。

三个人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至少了解到现在他们能赚多少钱。在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金鸿在心里盘算着一个月六百,要多久能买房子?又发现六百太难算了,干脆算一个月一千吧。算来算去发现这是个无解的数学题,这点儿钱甚至赶不上房价上涨的差额。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热闹而喧嚣,如果把每个人的生活刻意放大就会发现谁都有着自己的苦恼和难处。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四处寻求工作,尝试了几次之后金鸿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抗麻袋嫌累,坐办公室赚的太少。连续碰壁把他的耐心消磨的所剩无几,父母更是打电话一遍一遍地催他回家。身上的一千块钱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变少。

雏鸟想飞上天需要一个过程,蒋浩开始坚持不住了。金鸿和王叶心生兔死狐悲之感,于是在一个北风呼啸的晚上几个人聚在一起商议未来几天的计划,最后决定明天再试一试,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就直接退房走人。

这个是王叶在网络上找到的的招聘信息,定位正是在附近,叫做“达文软件技术有限公司”。招聘简介上的职位说明很简单,给出的待遇也是十分优渥,三个人“利欲熏心”一大早步行三公里达到目的地,这样就省下了六元钱还能锻炼身体。和平时看到的招聘不一样,招聘会场里有不少人,全部是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学生。等了快一个小时,正前方的荧幕上突兀地播放起一个动画短片,名字叫做《今年我二十七八岁》。讲述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人晚上不爱睡,白天不想醒,非要说这是面对现实的迷茫和窘迫。播放到一半时会场里传来了哭声,看样子视频的内容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共鸣。蒋浩小声说:“哎,四哥,好像不太对劲。”金鸿也感觉蹊跷,这哪里是在招聘?

短片放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南方人上了台,语气激昂慷慨,一副哲学家的姿态讲述人生大道理,台下观众忍不住热血沸腾。接着说现在公司在储备人才,等人才培养之后就安排工作,月薪至少一万以上。又让众人心动不已,跃跃欲试。当然,条件这么好,不是人人都能吃到这香馍馍的。首先交五百元报名费,先安排笔试,之后还会有面试,通过了才能进行培训。可谓过程严谨,滴水不漏。听到这里大家恍然:原来这是在招生,所谓的招聘只是一个吸引大家的幌子。这个南方人口才很好,在说出目的之后还是有人前去交钱。蒋浩摇了摇金鸿问走还是不走,正当金鸿起身离开的时候,王叶站起来大声骂道:“我去你妈的!说是招聘你们挂羊头卖狗肉,你们这群骗子!”现场霎时间变得混乱,还有几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是走是留。没等金鸿反应过来,就跑过来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把他们轰了出去。

王叶还没消气在外面骂骂咧咧。碰上了诈骗倒是小事,可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已经是腊月初十了,明天三个人就要踏上各自的行程。旅馆内蒋浩打破了沉默,难为情地对王叶说:“三哥,借我二百块钱,我要买车票。”

王叶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三百元:“回家路上在买点吃的,多给你拿一百,不用还了。”

今天的遭遇让金鸿的心里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能够克服所有的困难,可真的身处困境他仍是无计可施。他才二十出头,这是个学习的好年纪,如果努努力还可以进修。不过现在身处异乡,再有几天将食不果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金鸿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夜,三个人没有大排宴宴,也没有推杯换盏。他们太年轻了,年轻人总要被这个社会狠狠地打上几个耳光才会清醒,金鸿想起了在学校时一位老师说的话:学好了这个专业,香车美女加豪宅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当时台下的人恐怕没有想到过,他们之中必然有人率先淘汰,在大浪淘沙之中黯然退场。

火车站距离旅馆并不远,三个人一大早拿着各自的行李一同去往火车站。车站附近到处都是等待返乡的人,金鸿身在其中犹如沧海一粟。蒋浩要最后走,一起先送走了王叶之后,金鸿对蒋浩说:“前些日子就是你接的我,今天还要你送我走。”

“舍不得我就和我一起走呗。”蒋浩开玩笑地说。

“算了,回家也好好过个年吧!等过完年重新计划。你打算回工地吗?”

“再说吧。工作也不好找,什么都说不准。”蒋浩说的没错,现在决定什么都为时过早。此时火车进站了,金鸿身前站满了人,他也不急,和蒋浩聊了几句才上了车。

这次是真正的返程,金鸿的家乡离哈尔滨六百公里,隶属于QQHE市下面的小县城。那里同样也是赵雪的家乡。火车上很冷,金鸿打着寒颤站在通道里,总能听见一群人在讨论国家大事:收复台湾要多久、中国的军事实力究竟如何、关于钓鱼岛的问题上应该怎么解决......人对于自身以外的事总有着清晰的思路,却过不好当下的生活。

火车终于到站了。刚下火车就能闻得见一股子熟悉的烟味,呛得金鸿直咳嗽。家乡的人口虽然不算多却是一个“大站”,每年出去打工的人有很多,流动性强。车站外聚集了不少黑车司机,人声鼎沸不亚于菜市场,金鸿看了下四周寻了一个空隙钻了出去。

金鸿选择走路回家。他离开这里一年有余,一路上发现道路两侧的景物依旧没变,路灯倒是亮了不少。回到家是母亲开的门,家里很温暖,饭菜早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父亲母亲都在,只是母亲有些老了,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腿脚不好还有腰间盘突出。父亲见金鸿回来也很高兴,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至于家中的第四个人是金鸿的奶奶,一位精神病患者,自打金鸿记事起她的精神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对自己的孙子也没什么感情,金鸿的离开和出现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又开始了“正常”的生活。父亲每天回来的都很晚,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母亲经常和他争吵,父亲辩驳不过,最后只说一句:“我有我的事业要做!”作为争吵的结尾。

离过年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一天晚上,父亲回来的时候金鸿已经睡下,听见敲门声起身开门。父亲一声不响地进了屋,垂头丧气的坐下。金鸿问父亲怎么了他也没有回答,整个人就好像霜打的茄子。

“到底怎么了?”金鸿心里着急,声音大了起来。

母亲被金鸿的声音吵醒,发现丈夫回来了也开始追问:“是不是钱没了?”

“到底是不是钱没了?”母亲喊了出来。

父亲还是没说话。

“早就说让你别做这些没用的,都是骗人的不知道吗?这么多年吃了多少亏你怎么还不长教训?”母亲对着父亲发火。

“别唧唧歪歪的,小李子说钱能按时发,再过几天我就能回本了,年前公司放几天假,等过两天就好了,我告诉你少和我啰嗦!我有我的事业,你管不着!”

关于小李子,附近的人都知道,资深被骗爱好者,每次被骗之后都是伤心欲绝,发誓再也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然后下次依然全心全意投入其中。所谓的公司就是诈骗团伙弄一个资金盘,做着拆东墙补西墙的庞氏骗局,等到资金链断裂的时候,也是这个团伙跑路的时候,而父亲所说的事业正是这个。

母亲被气得够呛,呜呜的哭了起来,声音幽咽凄凉。父亲觉得没有得到自己老婆的理解,坐在一旁生着闷气。从小到大金鸿劝过无数次架,而今感到心累,心想就让他们吵吧,兴许自己回来就是个错误。金鸿听着哭声联想到了自己的不幸,又转而想到了父母的不幸。

一代人的悲哀,往往会延续几代人。金鸿家庭的现状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金鸿的爷爷身上。此人在金鸿出生之前就去世了,短命的原因离不开年轻时嗜酒如命,上了岁数难免百病缠身。每次喝醉之后会用柳条抽打他的儿子,之后会让他的儿子和女儿互相扇耳光。他的老婆也因遭受家暴得了神经病。虽然金鸿的奶奶在此后的日子里病情有所好转,但是金鸿的小姑继承了她父亲的基因,无理取闹,嗜酒成性,将生活中的不满诉诸于暴力。奶奶也因自己小女儿的原因病情恶化,彻底无救。

社会上的任何一次变革都需要一部分人牺牲自身的利益,当时伴随着下岗潮金鸿的父亲也失去了稳定的工作。那时整个国家经济转型,开始提倡创业。这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吸引着无数的人,家乡有很多人花光积蓄买了一个人力三轮车接活儿赚钱。然而生存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嗷嗷待哺的孩子,刚刚生产的妻子,在床上整日絮絮叨叨的精神病母亲,还有一个爱惹事的妹妹,在父亲的眼里是一张张等着吃饭的嘴。家乡的冬天很冷,白天的气温零下二十度,晚上要零下三十几度,妻子做了好多双棉手套和棉鞋都被他磨漏了。拉一个人一块钱,冰天雪地里每一块钱都能攥出水来。妹妹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父亲实在是没有钱给她医治,就把房产证带在身上挨家挨户的敲门借钱,还给他的叔叔跪下:“求你救救我妹妹吧,没有钱她就要截肢啊!”可是有谁会帮他呢?这个破败不堪的家看不见希望。最后还是金鸿的姥姥看不下去了,把自己积攒多年的两千块钱拿出来救急。

几年之后生活逐渐好了起来,有人还在胡同里盖起了二层小楼。金鸿的父母则开始在大街上做小吃,那时还不严格,马路上见不到砸摊子的城管,因为成本小利润高金鸿的父母也赚到了钱。后来做小吃的人多了,这一行当也越来越难做了。在父母发愁的时候赶上小姨在家乡找了个对象,是搞室内装修的。装修这个词在当时很笼统,其实就是给人刷墙,带上跑水跑电的活儿,时不时还要做力工,但是这个工作简单,收入可观而且无需什么刁钻的技术,小姨夫就带着金鸿的父母一起干。简单的手艺熟能生巧,没用多久父母也“出徒”了,后来他们在一起干活,挣钱一起分。

勤劳未必能致富,但至少能让人生存。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谎言比真话更有吸引力。大多数人缺少看清真相的智慧,一些从未见过的骗术也从南方渐渐传到这个穷乡僻壤,其中有很多是变着花样的庞氏骗局。大家从未见过觉得新鲜,再加上骗子说的天花乱坠,致使很多人拿出手里的积蓄参与其中。起初还真有人从中获利,于是胆子大了开始大笔的投资。谎言从来都是谎言,即使是说了一千遍也还是谎言,在谎言被拆穿的前一天,骗子就会动身逃离消失在人海中渺无音讯,留下了一群负载累累的穷人和触目惊心的债务。

每个人都做过穷儿乍富的梦,但梦醒后还是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当年父亲过了太多苦日子,穷怕了,手里有了闲钱之后便做那些异想天开的发财梦。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结果可想而知,家里的钱被骗的干干净净,甚至连金鸿的学费都没了。贫困夫妻百事哀,家庭中的大多数矛盾都是贫穷引起的,无知是引发恶意的原罪,贫穷是它的衍生品。父亲没有死心,在此之后频频参与“项目”。几年下来赚少赔多,家中依然贫困。夫妻二人时不时地吵架,母亲责怪父亲不挣钱,不务正业满嘴胡话。父亲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说自己是在为了这个家庭做属于自己的事业。两个人一开始只是争吵,后来越说越气,上演了全武行。打架女人自然不是男人的对手,挨打之后母亲坐在角落里嚎啕大哭,而金鸿傻站着等待暴风雨的停息。

值得庆幸的是今晚没有上演全武行。

翌日一早金鸿就出去了,家里的气氛让他不适。感情是一个家庭的纽带,但是这东西的确不牢靠。他不知道该去哪里,顺着街道一个人来回闲逛,走到广场,走到公园,走到中心街。又走到了母校,这是他和赵雪相识的地方。学校已经放假,校园里的积雪也无人清扫,门卫悠闲的坐在屋子里喝着茶。金鸿敲了敲窗户,对门卫说自己是在这里毕业的想进去看看。门卫二话不说打开了门,还递给他一支烟告诉金鸿是他自己卷的。门卫说回来看母校的人真是不多,有很多在外地混好了都不会再回来。金鸿笑着说:“我这不是没混好又回来了嘛!”门卫哈哈一笑,劝他慢慢来,还年轻。

年轻真好,前方的路光明又崎岖。

金鸿走在路上,温煦的阳光遮挡了冬日的严寒,他对这个城市再熟悉不过,用不了多久夕阳会染红天边,景色慵懒而厚重。他想如果自己能在老家生活一辈子,有个安稳的工作,娶了赵雪再生个孩子,每年出去旅游一次,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不过金鸿还是要走的,等过了年他要去其他地方谋生。外面的世界对年轻人充满了诱惑,金鸿没有野心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想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和安定的生活。

父亲的“公司”意料之中失去了联系,连同着所谓的“老总”一起渺无音讯。父亲说要报警,小李子来找他打消这个念头,说这种事派出所也不爱管,反正损失的不多还是算了吧。父亲瞪着眼睛说:“一万块钱还不多?我得干多长时间的活儿能挣回来?”父亲这一刻认清自己还是一个工人,他想起了钱是多么难赚。“一万真不多,我这三万都扔里了。”小李子一脸惋惜的诉苦。实际上小李子在其中没少拉下线赚取“人头费”,要是有人报警他也难逃干系。

年是自古以来最重要的节日,它代表着希望,代表着辞旧迎新,代表着一年的种种不顺都可以就此揭过。小城的年十分热闹,鞭炮声噼啪作响,此起彼伏。按照习俗,像金鸿这种四口之家中午通常要做至少八道菜,其中必须要有鱼和猪蹄。到了晚上,把鱼夹起来,嘴里还要喊:翻个身喽!金鸿的运气好,吃饺子的时候还吃到了硬币。“我儿子今年要发大财啊!”父亲高兴地说。父亲从不喝酒,也反对金鸿喝酒,可能是过去的不幸给他造成了阴影,不好的事情更容易发生且影响更深远。父亲在饭后去给供在家里的财神老爷上香,持香的手法笨拙,嘴里念念有词说了几句吉祥话才把香插上。年节是最好过的,在金鸿看来无非是一个带有特殊记号的日子罢了。手机里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说着千篇一律的祝福语。金鸿没有回复,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赵雪:新年快乐,祝你幸福。这段时间他心里已经接受了赵雪离开他的这个事实。外面的爆竹隆隆,烟花异彩,现实又梦幻间他黯然地说着:“又过年了。”

赵雪“失联”的第四十天正好是大年初五,过了初五人们对于这个盛大节日的激情减半,只能听见零星的炮响。这天一个重要的问题摆在了金鸿眼前:他要找工作赚钱了。赚钱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是一定要履行的义务。金鸿不认为家乡有留给他的机会和岗位,寒冷的天气,萧瑟的经济,可怜的薪资成为他远走他乡的理由。母亲来劝过他,如果不想出去的话不要勉强,可以尝试考公务员,毕竟这个是铁饭碗,不仅旱涝保收而且工资稳定。金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清楚自己的斤两,给国家打工可不是一纸试卷能决定的,还要各凭“机缘”,他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家乡的工作难找,虽说天气在不久后将要回暖,可并没有温暖小城的经济,这里更像是“遗弃之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家减少了对这里资源的开发,这使得人口逐年递减,附近有的村落人都走光了。其中有的人发了财不再回来,有的人穷困潦倒,走南闯北依然毫无作为,才回首想起自己的故乡。这更像是穷人的聚集地,充满欲望且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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