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敬节堂是各族为教养子女共设的学堂，除由德高望重的族老教授礼仪学问，也会时常请些擅长各类术法的名士大家教些修行御敌之法。

方野虽无神职，却是鲜有与各族势力都相处得不错的一类。

又有功德在身，闵怀堂主便力排众议，请了他来暂代主师。

也许是提前打过招呼，也许是神族仙族子弟的品行都很好，方野一走到学堂门口，叽叽喳喳地氛围立刻就静了下来，一个个地赶紧回到座位上站好。

个头高一些的崇玉稳稳向右跨了一步，站到两排座位之间，恭敬一拜，“拜见先生。”

其他学生亦跟着行礼，有些虽矮矮胖胖的弯不了腰、合不了手，倒也规矩得有趣~

“坐”方野微微点头，揖礼相答。

待孩子们都坐下，方野也不啰嗦，一挥袖，便变出几样东西，飘浮在空中让他们看个清楚。

“可有人认得？”一眼扫过，皆是迷茫和稚嫩。

崇玉左右望望，看大家都在摇头，便自告奋勇地举了手。

“嗯，你且说说”温和地看向崇玉，方野一看这个孩子就特别顺眼。

崇玉起身一礼，略紧张地说，“左边第一个应是蔓居树枝，以宜苏山中多见，焚之驱虫，是凡人常用之物。”

“不错，还有呢？”方野干脆走下来听崇玉说。

崇玉捏了捏袖子，在一群孩子和方野的注视下更紧张了，支支吾吾了好一番，才慢慢开口，“左二是青雘[huò]...”

“先生早！”一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跑进来，一声惊得崇玉脑袋一片空白。

也吓得其他孩子回过神来，不再期待崇拜地看着崇玉。

方野转过身去，只见小姑娘嘿嘿地傻笑着擦了鼻涕。

抬起手擦的，擦完直接抹身上了。

“......”

瞧见小姑娘光着的脚上全是淤泥，地上还有一长串黑脚印延伸进来，方野严肃道，“出去。”

小姑娘的笑容瞬间消失，泄了气地“哦”了一声，乖乖地站到门外。

“这小姑娘是谁？”

方野一问，寂静的课堂瞬间吵嚷起来，“我我我，我知道！”

一小胖子赶紧从最前面的座位上跳起来，“她是阿鱼，上课老迟到！”

“就是，一天到晚总是脏兮兮的！”崇玉的后桌最不喜欢跟她一起玩儿了。

“她还老欺负人！”经常被阿鱼拦路抢.劫的婴灼委屈得都快哭了。

整个学堂除了崇玉，几乎都在告阿鱼的状。

方野略沉了沉气，突然觉得来教他们这个决定还是太草率了，“好了，我们继续上课吧。”

“以青雘做颜料，色泽可常年不褪，待你们学会了隐术秘咒，还可搭配使用，用来记录重要的东西，传递消息。”

讲完青雘，方野将一块干巴巴的肉夹在两指之间，“此为飞鱼之肉，是我在来的路上偶然拾得。”

“吱溜”地吸了吸口水，最后一排的九虎一听“肉”这个字，眼睛立马就亮了，“先生！好吃吗？！”

方野顿时语塞......看着九虎脸颊上专属白虎一族的纹路，才缓了缓，平心静气地解释，“飞鱼族并非恶族，怎可随意食之。”

“那先生为什么能捡到肉呢？”肉是九虎锲而不舍的执念。

方野直接跳到了下一个问题，“飞鱼之肉有抵御惊雷的功效，许多修行者或妖怕渡不过雷劫，便会捕杀飞鱼食用，以为是走了捷径，却种下了恶果。”

“希望你们日后千万不要动这种歪心思，否则承了恶报，谁都救不了你们。”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方野特别点了点九虎，“尤其是你，白虎一族虽是上古神族，但你年纪太小，还未辟谷，又因天性所致，偏爱肉食，一定谨记再谨记，勿耽于口腹之欲。”

九虎舔了舔嘴皮，憨憨地挠了挠头。

“可是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嘛。”

“......”方野的火气差点就没压住。

这句话，是站在门外，两泥脚丫子互搓的阿鱼说的。

方野长舒一口气，很是纳闷地想，这究竟是哪家的孩子，竟然如此顽劣，“下课了，留下来把学堂内外打扫干净。”

“嗯”打扫学堂已经打扫成习惯的阿鱼点了点头。

这么痛快？！

见小姑娘不但不求饶，还一点害怕认错的表情也没有，方野只得地摇了摇头，继续授课......

教了一段时间的课，方野更加后悔。

倒不是学生的悟性不符合他的预期，也不是他们太闹。

而是......那个叫阿鱼的小姑娘，实在是太皮了。

九虎一个男孩子，都能被她气哭的皮。

关键是，把人，不对，把虎气哭了，她还在笑。

拿戒尺打她几十个手板吧，疼得龇牙咧嘴也半点不会躲，且下次还敢。

连续罚站个几天吧，心想磨磨她的脾气，让她跟不上别人的进度，小小的自卑一下。

可谁想她的功课术法照样能名列前茅，但就是回回上课迟到。

“唉，崇玉啊，阿鱼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方野撑着头靠在桌上，无奈地问。

帮方野整理桌面的崇玉一顿，想到阿鱼来的时候，手上还带着东海族长的宝贝红珊瑚手串，便回答说，“东海水族。”

方野眼神一敛，坐正了些。

东海水族，四大水族之首。

六界中几乎一半的战场上都有水族的兵将。

那么......东海送阿鱼来敬节堂，绝对不是为了比拼家世。

天帝新丧，钟山神遗留的龙气散尽，各地妖魔族蠢蠢欲动，天界一定是想抓紧时间培养出一批新的将帅之才。

阿鱼、九虎、崇玉，则是培养的重中之重。

“怪不得”方野喃喃道。

崇玉问，“先生，您说什么？”

方野摇摇头，“没事。”

怪不得闵怀会请他过来，想来是其他名将大师实在是抽不出空了。

更是因为，他出身妖族，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而他这次来，收获也不小。

至少，这些学生里有那么一两个，将来能记得他，他的安稳生活就能得以保障。

但是，他真的能教好一个，他一天想打死一百遍的小姑娘？！

愈发头疼的方野只得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同样是水族的孩子，崇玉你怎么这么优秀？”

崇玉小脸一红，“先生谬赞了，其实，其实阿鱼她也不是那么差，还有......学生，是夜族的。”

额.....尴尬，但是方野稳住了。

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到底做了敬节堂的老师，还是要为孩子们负责的，“阿鱼平时跟谁的关系好一些？”

“好像是......乐君玑”崇玉想，乐君玑是学堂里唯一一个敢和阿鱼玩儿的学生，应该算是关系好吧？

方野仔细地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数张面孔，“那个扎着麻花辫、长了犄角的粉衣女孩？”

崇玉将书简整齐地放到架子上，一脸认真地看着方野，“先生，那是媛媛。”

“额，这个......”算了，别挣扎，你记不住的，心里有个声音对方野说。

行吧，方野也不去想是谁了，“你明天早课后去帮我把乐君玑找过来。”

正所谓因材施教，对症下药，他就不信，他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

次日，依旧因为迟到，在堂外走廊罚站了一天的阿鱼，好不容易等到西斜的日影彻底从对面的屋顶上消失，正要拔腿就跑，就被乐君玑提前叫住。

“阿鱼，你还在外面吗？”

“唉”已经呈起跑姿势的阿鱼收回了自己的右脚，站好，“我在，干嘛？”

“你等一下，我有事找你。”

阿鱼不耐烦地咂咂嘴，“那你快点儿。”

匆匆收拾了几下，乐君玑赶紧拿了一册书简出来，“这是今天新教的课文，方先生让我监督你背下来，他明天要查。”

“......”就为这？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居然想把她留下来背书？

阿鱼当场拒绝，“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我要去荷塘挖莲藕了，去迟了就要被村子里的小孩儿挖没了。”

乐君玑一咬牙，一把拉住阿鱼，如果不是方野交代的，她才懒得跟阿鱼这种坏学生说话，“这是方先生说的！你今天必须背下来！”

其他学生避之不及地贴着走廊内侧经过，时而回望两眼。

“看什么看啊？！”

“快走快走！”

“这么凶！活该天天罚站！”

多数学生被凶了之后，都赶紧离开了。

少数几个站在课堂门口，准备看女孩子打架。

“放开”阿鱼一点点掰开乐君玑的手，手大有一种你不放，我打你的气势。

乐君玑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抓紧阿鱼的袖子，摇了摇头，这是方野第一次让她办事，她不能搞砸了。

“背书，我帮你。”

“......”盯着乐君玑看了好一会儿，阿鱼开始怂了。

但是，“不背！”

使劲甩开乐君玑，阿鱼溜了，“哈哈哈，我就不背，有本事你去跟先生告状啊~”

乐君玑被阿鱼一甩，直接‘咚’地撞在了栏杆上，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可也是又疼又憋屈。

方野，“不背？还跑了？”

“请先生责罚”乐君玑憋屈的是，老师让她办件事她都办不好。

“没事，你回去吧”方野倒觉得无所谓，只是阿鱼那丫头，太皮了，必须得好好治治。

文的不行，他就来武的。

“是”乐君玑有些沮丧的离开。

却没想到，她走之后，方野直接去荷塘揪着阿鱼的耳朵回了敬节堂，顺便带回了她挖的莲藕。

当场煮汤喝，不但不给她一滴，还，“把敬节堂内打扫干净！”

“嗯”耳朵都被揪红了的阿鱼瞬间乖巧了许多。

果然，调皮的学生，不能用婉转迂回的教学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