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盟

“元大夫！元大夫！郑、郑将军的人来了！”

随着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呼喊，学徒小张跌跌撞撞的冲进内堂，被守在门口的崔师傅狠狠瞪了一眼：“噤声！当心扰了元大夫研制新药！”

小张吐了吐舌头，放轻了脚步嘀咕道：“咱们永善堂也不知最近撞了什么运，柳尚书刚走，这郑将军又来了。”他正欲敲门，怎料门却“嘭”的一声被人从房内踢开。小张绊了个踉跄，只见门前站着个素衣素裙不施粉黛的年轻姑娘，约莫二十四五岁，长发用木簪松松挽了个髻，手捧药盅捣着药。正是安京城两大药房之一的永善堂的当家掌柜元沁蕊。

“我的姑奶奶，您倒是轻着点，这年头木价飞涨，换个门可不便宜。”崔师傅心疼的摸了摸门边，正要絮叨，就被元沁蕊干脆利落的抢了先：“怕什么，没听小张说郑将军的人在外面等着呢。郑将军向来出手阔绰，你看看那保和堂，不过配了一贴药就得了一箱银锭，难道咱们以后还缺银子花？”她不待崔师傅反驳，随手将药盅抛给小张：“带路！”

永善堂正厅内，郑将军的侍卫早已将来抓药的百姓清了出去，元沁蕊皱了皱眉，又扫了一眼将屋子密密麻麻围起来的侍卫们，故意扶额哼道：“小张哟，这屋子里怎么又一下子多出这么多有毛病的病人，看得我眼晕！”

“放肆！”一个侍卫见元沁蕊神态倨傲，扬手便要打。元沁蕊冷哼一声，脚步微错，轻巧的避开那侍卫的手掌，顺势自那侍卫身后狠狠踹了一脚。那侍卫痛呼一声，屁股向后飞了出去。他折了面子，不由恼羞成怒。正欲拔剑，忽然脉门被一人抓住，还未回过神来便再一次屁股向后飞了出去。

“都退下。”为首的侍卫解决了闹事的手下，拨开人群走近元沁蕊。虽是做揖，眼睛却很不规矩的斜向上瞟了她一眼：“想不到元大夫不但医术了得，还是位隐于世的女侠。”

宽额深目，剑眉薄唇，身姿挺拔，手掌有力。那并不陌生的容貌神色实在不像是元沁蕊素来不屑一顾的朝廷鹰犬，倒像是话本里偏爱的侠客模样。她眼神示意小张拉开问诊的木椅，大刺刺的一屁股坐下：“少来拍我的马屁。几日不见，顾大侠竟一跃成了顾大人了！”

“士别三日，自然该刮目相看。更何况元大夫马上也是要平步青云之人了。”那姓顾的侍卫嬉皮笑脸的回呛道，“在下奉郑将军之命，特来答谢元大夫的救命之恩。”他一挥手，立刻有随从呈上梨花木的托盘。锦帕一揭，露出金锭灿灿的光辉。

饶是元沁蕊早有预备，也被郑将军的出手阔绰惊掉了下巴：“这——这！”她本想说“这么多”，余光却瞟见顾侍卫一脸幸灾乐祸看乡巴佬的神情。她连忙故作镇定，沉吟道：“咳咳——我们永善堂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郑将军用不着这样重金酬谢。”

顾侍卫伸出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保和堂为了争名夺利竟敢卖半成品药给郑将军，若非元大夫妙手回春，郑将军焉能死里逃生。”说话间他笑眯眯的凑近元沁蕊，元沁蕊脸一红，正要躲开，却听得顾侍卫话锋一转，语露微寒：“听说一向和贵司无甚来往的柳尚书大人也刚刚来过。”

“顾！寒！笙！说是答谢，其实是来探我口风。”元沁蕊这才明白顾寒笙凑近是为了套话，不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脸红，手上带了三分力，狠狠推了顾寒笙一个踉跄，才稍微解气，“你想知道柳大人跟我说了什么，”她深吸了口气，想起同崔师傅计划好的说辞，“就让郑将军举荐我进太医署！”

“太医署？”顾寒笙好笑的上下打量着元沁蕊：“你疯了吧？太医署倒是有女医，可都是官户婢，一入宫墙则终身为奴。你——”

“没眼力，”元沁蕊气势汹汹的打断了顾寒笙，“我这样好的医术，自然是要郑将军举荐当太医令的！”

顾寒笙失笑：“太医令可是太医署中的最高官职。我说元大夫，元女侠，您这要求是不是有点自视过高？”

“是吗？”元沁蕊直直盯着顾寒笙，“柳尚书这些年和保和堂互相勾结已是公开的秘密，太医署中过半的教员学生都出自柳尚书门下。柳尚书和郑将军在朝堂上一向不睦，若是哪一天给郑将军下个药误个医，郑将军岂非死的不明不白？”

几名侍卫见她口出狂言，拔剑便要来斥责。元沁蕊瞧了眼毫无阻拦之意的顾寒笙，心知对方是故意试探，冷哼了声，莲步轻移，身法变幻间踏出八卦方位，轻巧灵动，竟是有相当火候的八卦游身步。顾寒笙眼中微露赞赏之色。

“此次保和堂将半成的药品给郑将军服用，看似是因为与我永善堂争‘天下第一药房’之名而导致的疏忽，但你又怎知他们是否早有谋划？”元沁蕊虽在躲避，却并不住话头。她瞧准几名侍卫的身法，忽然间逼身上前，纤手微动，竟是干脆利落的挫了几名侍卫的手腕。只听得噗噗几声，动手的几人已狼狈的飞出内堂。

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忽然响起。元沁蕊神色微动，循声望去，只见侍卫群中一名身材健壮的男人被簇拥着走来，他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威严沉稳的脸。顾寒笙已然起身施礼：“将军。”

“元大夫好俊的功夫，好巧的口才。”郑将军沉声赞许，微微点头。郑将军名玺，约莫四十余岁，原是当今皇帝做臣子时最器重的门客，在十一年前的宫变中为新帝登基立下汗马功劳，自此平步青云，高居武将之首，封辅国大将军。元沁蕊见郑将军面部线条坚毅，眉鬓高耸，颊边蓄着关公髯，不怒自威，果是不负沙场英雄之名。

她并不胆怯，大大方方的直视着郑将军，正欲开口，忽听破风声冲她疾驰而来，元沁蕊一惊，正欲闪避，一个身影却已挡在她身前，长剑闪烁着泠泠剑光，将偷袭的暗器一一打落！

“将军当心。”顾寒笙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打了个手势，反应过来的侍卫们立刻行动，将郑将军和元沁蕊围了个严实。正是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屋顶塌陷，连带着冲进数十名黑衣杀手，直冲元、郑二人而来！

一时间，小小的医馆内乒乒乓乓的打斗起来。黑衣杀手们尤以郑将军和元沁蕊为目标，狠下杀手。元沁蕊身上没带兵刃，很是吃亏，只能凭借轻功躲避，但杀手中却有暗器好手，元沁蕊一个顾不及，数十枚飞镖便疾驰而来！她匆忙仰身躲过，却又被另一个杀手趁空一脚踢倒，眼看长剑就要刺下！

“柳尚书要杀我灭口！郑将军救命！”元沁蕊一面从怀里掏出石灰粉，一面大声呼救。她出其不意撒的石灰粉果然唬住了杀手，她忙趁空狼狈的滚出战圈。郑将军一剑劈倒后续跟进的黑衣人，顾寒笙亦赶来，长剑一挑便利落的将三四名杀手挑翻在地。他向元沁蕊伸出手，还不忘戏谑的挤挤眼睛：“想不到元女侠却是个不禁打的。”

“是啊，你能打，有本事你也开个医馆啊！”元沁蕊没好气的怼回去，回头喘着粗气对郑将军道：“郑将军，这些人肯定是柳尚书的杀手！柳尚书之前找我，说只要我帮他研制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杀您的药，他便能将这黑锅端到保和堂身上去。我不愿做这等下三滥的事，他立刻就要下杀手！”

郑将军睨她一眼，似在盘算。元沁蕊说话的功夫，郑将军的侍卫纷纷从屋外涌入，不多时就将黑衣杀手尽数制住，郑将军沉声道：“留个活的！”

“将军。”顾寒笙动作极快，闻言即刻击飞最后一名杀手欲自尽的短剑，令人捏其口鼻防其服毒带到郑将军面前：“这些人身上虽未发现柳尚书府上死士的刺青，但我们搜到了这封信。”

郑将军接过信，是雇佣杀手的单子。顾寒笙常年在江湖行走，对杀手一行的门道有所耳闻，火烧水浸后，与杀手山庄印章相对之处渐渐显出柳府的印章。郑将军铁青着脸将信狠狠掷在地上，一时间竟震慑的房内鸦雀无声。元沁蕊咬咬唇，深吸一口气快速道：“将军，柳尚书已经亮了刀，您一生戎马，总不会甘做鱼肉吧？”

郑将军闻言，一双常年练武而精亮的眼死死盯住了元沁蕊，周身散发出非沙场砥砺不能得的凌厉杀气，一时间元沁蕊只觉得心头有如千斤压顶，几乎难以喘过气。她心如擂鼓，勉力运气，才不至腿脚打颤。只听郑将军冷冷问道：“柳尚书提的条件，你为何不答应？”

“保和堂一步踏错，成为您的眼中钉，一夕失了利用价值，柳尚书便不顾多年情谊弃了保和堂来找我。难道我还想成为第二个保和堂吗。”元沁蕊如实答道。

郑将军略一沉吟，目光炯炯盯紧她：“若是本将军举荐你进太医署，你该如何报答？”

听出郑将军语气中的松动，元沁蕊长舒一口气，想起崔师傅嘱咐的话，直直迎上郑将军的眼睛，狡黠一笑：“听说将军的亲妹妹前些日子刚封了郑美人，皇恩虽隆，但文懿皇后忌日就在下个月，每年这时皇上都要斋戒独居三月，郑美人可该……及时巩固恩宠，是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