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城遇袭

灯笼熄灭，篝火消失，死者复活，白骨生肉。

亲眼看到这一切时，鬼歌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今天是他来到永冬之城的第四个晚上，也是完全相同的第四天了。

这事儿，还得从鬼歌的任务说起。

他是酆都地府的鬼差，时常要前往人界执行任务。这次依旧是随手拿了一个任务书，书上说，这个永冬之城里，已经有一百多年没人来酆都报道了，并不是这里没有人，而是这里的人，好像都不会死一样。

任务级别“挺难”，要求查明原因，尽量处理，限时六日。

也就是说，处理不了，可以请求支援。

于是，鬼歌和他的搭档小蛮子便来到了这个，人界中最北极寒的小城。

永冬之城坐落在雪山之下，四季沐雪，不见春夏。天地一片苍茫，绵延的山峰似一条银色巨蟒，在飞舞的雪花中默然沉睡。

北国的冷风吹透了他单薄的黑色扎袖鬼差制服，这个面容英挺带着些疏远气质的男人，此时只能靠一身正气抵御寒风。

与之相反，小蛮子却是极其享受这个地方。

小蛮子是一只黑色母猫，曾师从六耳猕猴，能变成任意模样。此刻，她正在雪地上愉快的翻滚。

鬼歌知道，她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猫，不畏严寒。

进入小城时，还没到中午。鬼歌在街上走过，因为相貌英俊又身材高大，惹得不少女子频频侧目，小声指点。小蛮子露出看戏的笑脸，不时发出啧啧声，“嘿，咱们鬼歌大爷可真招人稀罕。”

鬼歌并没有理她，心中生出了疑惑。

他分明记得自己来的时候没有在身上撒显身粉，寻常人应该看不见他才对。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鬼歌找了家客栈进去，果然店小二很快就招呼了过来。

他趁机要了一间房，叫小二送来几盘小菜。小二脸上挂着笑容：“嘿哟客官还真巧了，我这小店里就剩一间客房了。”

“怎么住的这么满？”鬼歌随口问道。

这店小二一愣，“客官不知道吗？今晚可是我们永冬之城一年一度的酒会，就一天！我这店里住的，都是特地赶来参加酒会的人！”

一听到酒会，鬼歌和小蛮子顿时眼睛一亮。店小二说，酒是当地特产的冰酒，带着冰碴，喝一碗，就能温暖一整天。

因为酿制需要一年，数量有限，所以酒会只有这么一天。

他们两个酒鬼，可巴不得天天都有酒会。

却不料梦想成真。

当晚小蛮子特地变成了黑衣马尾女汉子的人形，两人喝了个酩酊大醉，连夜里怎么回的客栈都不知道。

却在第二天醒来后赫然发现，还有酒会。

鬼歌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小蛮子心直口快，直接去问了店家。

让他们意外的是，店家说酒会是今晚，还指着街上的刚刚挂起的灯笼给他们看。

鬼歌以为是自己喝断片了，于是同小蛮子约定，今晚滴酒不沾。

他们盯了半宿，直到酒会结束，人群散去。

次日醒来，依旧。

街上的红灯笼消失了，尽头的篝火堆不见了，连烧剩的木炭渣都不见一点。傍晚准备时，本该喝光的酒，不知何时又重新填满了酒缸。

一切一切，都和第一天一模一样。

第四天也是。

鬼歌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真真是完全相同的四天。就连白日里掉了糖葫芦的小女孩，吵架的青年和车夫，都分毫不差。

他打听了许多人，商铺的老板，街上的行人，都和店小二的反应一样，并没有察觉到城中的异常。城里的人也仅限于在城内活动，没有人出去，没有人进来。

这个永冬之城，似是被某种力量控制着，不断的重复同一天。而且从普通人能看到他们这一点上，鬼歌推断，城里的人大多都是亡魂。

这天入夜后，鬼歌问小蛮子有什么发现。他才刚刚做了鬼差几个月，经验远不及小蛮子多。

“有啊！”小蛮子早就坐不住了，“之前没和你说，是因为我一直没拿定主意。”

“什么？”鬼歌问。

“咱们任务上不是说这里老长时间没死人了吗，我估摸着，是死了也出不去。前天晚上我就撞见一个喝多了摔地上正好脑瓜子磕石头上磕死了的人，第二天我又碰见他了，又死了一遍。”小蛮子猫脸凝重地说。

“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鬼歌问。

“肯定有个结界啥的呗，圈个圈，把人往里头一关，爱咋地咋地。”小蛮子坐在床上，用后腿搔自己的耳朵。

鬼歌拄着下巴想了想，“城里似乎并没有人察觉到这个异象，那么控制结界的，应该另有其人。这里的亡魂少说也有上百，有什么办法可以同时将他们全渡走吗？”

“没有。”小蛮子一口否定，“除非，在酆都大门打开的时候让他们自各儿走进去。”

“可是这几天夜里，酆都的门并没有打开。”鬼歌做思索状。

“有结界啊，酆都大门根本就感知不到这儿的亡魂！”小蛮子急得直用小爪子拍床铺。

鬼歌想了想，“那就只能想办法打开结界了。你先去确认一下结界的存在和范围吧，回来我们再想对策。”

小蛮子应了声好，从窗户翻出去一溜烟跑没影了。

鬼歌趴在窗台上观望，他们的客房在二楼，放眼望去，能看到城内大部分街区。

酒会已经结束，城中一片死寂。

突然，空中传来凛冽杀气，一阵寒风夹杂着冰雪迎面扑来。鬼歌抬臂挡风，瞬间被刀子般的寒风划破了手臂上的衣服和皮肤，连连后退数步，伤口冒出黑气。

鬼魂的黑气，相当于人的血。存在于鬼魂体内，身体受伤，黑气便会从伤口中溢出来。

鬼歌无暇顾及伤口，风雪暂停时，他抬头望见窗户外面凌空站立着一名女子，身穿白衣，头发也是雪白，面目美艳却寒气逼人，翩然似一只冰封的蝴蝶。

“什么人？”鬼歌厉声质问，同时躬身，手按在剑柄上。

面对鬼歌的质问，女子也不回答，双手叠在身前，掌心中雪花飞舞，逐渐形成一股强烈的风雪再次向鬼歌袭来。

鬼歌立刻拔剑出鞘，挥出剑气格挡。但他也只能改变一些风的轨道，风本就无形，散开了，又会卷入其他轨道之中。

这个风雪系的妖怪一言不发，上来就是一顿攻击。鬼歌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刺骨的风吹得浑身僵硬。

冰霜顺着窗户进入，覆盖了房间中每一个角落，瞬间便是一层银装素裹。

再继续顶风扛下去，非但扛不住，自己反而也会变成这房内冰雕中的一个。鬼歌当下做出决断，侧身就地一滚，向屋内躲去。

本想借着墙壁阻挡刀子般的风雪，却不料刚喘息一口，墙壁便被无数冰棱轰然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