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第1章劳务市场

一九九五年正月十八。

年味还没散尽,呼呼的小北风吹动着山坡背面的积雪,整个辽西地区还在漫长的寒冬里慢慢的挨着。年是过去了,但冬天还在继续,北方的春天总是遥遥无期。

在一个叫北票的地方,我坐上后半夜两点的火车,在人挤人的车厢里熬过了艰难的五个小时,差点把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挤碎在昏昏欲睡的狭小空间里,迎着从车窗缝隙中顽强透射进来的第一缕晨光,来到了省城,准备开始自己的打工生涯。

第一次出远门,以前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北票市里,离家五十公里。

站在省城北站的出站口,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从口腔到整个肺部,凉哇哇的,不禁打了个寒颤。

站前广场上都是人,密密麻麻的。这些人都不睡觉吗?这才早上七点二十,这么冷的天怎么都出来了?有夹着公文包出差的,有推着行李箱赶车的,还有返校的大学生,最多的是背着大包小裹从农村出来的农民工,他们和我一样,将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找份工作,为了生活打拼下去。

看着往来的人流有种举目无亲的感觉,摸摸左胸口,掐了掐,透过外衣和里面的棉袄,知道那一百五十块钱还安安全全的呆在棉袄里面的口袋里。身上带的钱只够活十天的,如果十天之内找不到活干就得打道回府。

来的时候和营子里出来打工的人打听好了,去劳务市场能够找到工作,劳务市场在南湖公园。

不知道南湖公园在哪。不远处有个大姨,穿着厚厚的大衣,带着帽子,脖子上围着围巾,挎着个包,包口打开着,里面是一张张的地图。大姨带着棉手套的手拿着一张地图,向走过的人喊着:“地图,地图,省城地图,省城交通图,五毛钱一张,五毛钱一张。”

走过去花五毛钱买份地图,顺便问大姨南湖公园在哪,怎么走。大姨挺好,告诉我坐235路公交车就到。

不知道235路公交车在哪,再问大姨,大姨指着前面的站点说那就是。顺着大姨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个公交车站,不少人在那等车。跟大姨说声谢谢,然后向站点走去。

到了站点先看看站牌,上面写着始发站北站,终点站十三纬路,数了数到南湖公园一共是十二站。

车还没来,天气非常寒冷。从家出来的时候听人说城市比农村暖和,四周都是高楼,没风。就没穿那件旧大衣,再说那件大衣已经没法穿了,四处打着补丁,在家穿还行,出门穿有些寒酸。现在感觉说城市里不冷都是骗人的,城里是没风,但周围的空气干冷干冷的,浑身上下都凉。

几个和我一样等车的农民工大哥把随身带的包裹直接放到地上,坐在上面从兜里掏出烟来抽着。看他们抽烟也习惯性的掏烟,抽出一支点上。

真冷,夹烟的手冰凉冰凉的。人家都带着帽子,我连帽子也没带,不得不拿手去捂耳朵。

车站后身是邮政大厦,抬头看了看,有十多层。北票最高的楼就是六层,那是见过最高的了。邮政大厦门口挂着棉门帘子,心想里面保证暖和,有暖气,进里面暖和一会儿不能被赶出来吧。

也只是想想,万一这边刚进去车来了咋整?

收回目光,听几个农民工大哥唠嗑儿。

“三哥,今年你家我三嫂还出来吗?”穿着军的老爷们儿问身旁带着棉帽子的男人。

“出来,等种地的时候我回去,种完地和我一起出来。”带棉帽子的男人说。

“你家地还种着呢?我家地今年让我包出去了,省心,也出不了几个钱。”

“我也合计着包出去了,没舍得,省思着再种一年,我家你大爷和你大娘也没让,说种地的时候回去帮着种上,他们老两口在家侍弄,等收秋的时候回去收收秋,咋说也打点粮,就算不打粮还闹把秸秆呢,要不然养那些牲口吃啥?”

“你家还养牲口呢?”

“嗯呐,两头草驴,三岁口,正好时候。”

在农村有地有牲口就好日子了,我家没牲口,种地全是姐姐家过来帮着种。墒情就那几天,得等姐姐家种完了再种我家的,总是赶不上好墒情,再说地也太薄,都是山坡地,不打粮。

一根烟抽完车来了,上车花五毛钱买张车票,被晃晃荡荡的送到了南湖公园。在车上想看看外面的景象,车窗玻璃上全是霜花,看不清,心想以后有时间再看吧,反正要在这个城市里打工,欣赏的时间有的是。

下了车没看到湖,离车站五十米远有个桥。四下看看,马路对面有个大门,上面写着“南湖劳务市场”,透过大门看到里面全是人,心想就是这了。

花两块钱买张门票进去。

来到里面就好像进了镇里大集的牲口市场一样,有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南湖劳务市场是省城最大的零工市场,挨着南湖公园。护城河横穿而过,河北岸一个一百米长的区域修了简易长廊,分成零工区、饭店服务区、杂工区,出来打工的都上这里找活,用工的老板也都上这里招人。

进来就是零工区。站着很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用纸壳做的小牌子,上面写着“零活”“保姆”“护理”“做饭”等字样。每个人都把牌子放在胸前,向来找人的老板展示着自己。

举“零活”牌子的人最多,有十八、九岁的,也有三、四十岁的,男的女的都有。

举“保姆”“护理”“做饭”牌子的大多数是中年妇女,也有一些中年男人,但很少。细看了一下,做保姆和护理的女的都给自己打扮打扮,有的还化着妆,可能是为了吸引雇主。

过了零工区往里走是饭店服务区。

这个区的人最多,大多数是年轻人,手里的牌子写着“厨师”“服务员”“水案”“面点”“抻面”“熏肉大饼”“刀削面”等等。每个人身边都放着行李,在冰凉的寒冷中一脸热切的等着来雇人的老板。

在饭店服务区站了一会儿,手里没有牌子,什么也不会,什么经验也没有,也不知道能干啥。站在这先看别人是怎么找活的,也看看老板是如何找人的,学学。

在劳务市场里老板和打工的很好区别,老板的派头足,衣着光鲜,眼睛里是找寻和挑剔的眼神。打工的手里举着个告知别人自己是干啥的纸壳牌子,眼里是希翼和热切的眼神。

找个靠边的地方站着。刚站稳,就看着有个老板来到饭店服务区,立时很多人围上去。

“老板找干什么的?找抻面吗?”

“找水案吗?”

“找厨师吗?老板。”

“------”

老板说:“找个厨师。”

十多个拿着“厨师”牌子的人围过去,其他人走开了。

十多个厨师开始问这问那,和老板讨价还价。

最后老板相中一个操着河南口音的厨师,俩人谈好价钱之后那个厨师扛着自己的行李跟着老板走了,没有被相中的厨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举牌站着,等下一个老板的到来,好再次围过去讨价还价。

这样的情景不断发生。

我身边站着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们手里的牌子是“水案”。也有过来找水案的老板,他们三个围上去两次,两次又都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站在对面的是十多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们手里的牌子是“服务员”,在她们身后还有三、四十个,可能是来得晚,没排到前排。

找服务员的老板不大声说招服务员,而是从这些小姑娘面前挨个看,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有些腼腆的小姑娘被看的不好意思会满脸通红的把头低下。老板反复看完之后有相中的直接上去谈,谈好之后小姑娘拿起自己的行囊跟着老板就走了。

看了半天,面容姣好的小姑娘被相中的几率高,长相一般的几乎无人问津。就是有人问也不是问干不干服务员,而是问刷碗干不?打扫卫生干不?看着这些和我一样从农村出来打工的小姑娘,站在冰凉的寒冷中被人挑来挑去,心里挺不是滋味,有些悲凉。

可是不站在这又能上哪去呢?我不也站在这吗?这个感觉很矛盾,有着苍白的无奈。

站了一个小时,看了一个小时。没有老板来问我是干啥的,也没有上前去问老板。

身上很冷,脚冻得难受,不停的跺着,自己对饭店的活啥也不会,不能总在这站着,到后面看看。

后面是杂工区,站着的都是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大老爷们儿,身体非常好,一看就是出苦大力的。他们没什么牌子,手里拿的工具就是招牌。手里拿个大锤是干力工的,手里拿着瓦匠铲是干瓦匠的,手里拿着锯的是木匠,还有的手里啥也没拿,五大三粗的往那一战,不用说就是干装卸的。

站在这里往下看,河堤边站着许多浓妆艳抹的女的,从十八、九岁到三十多岁的都有,打扮入时,衣着显眼,还很暴露。她们手里没有牌子,站在那仨一群俩一伙儿的聊着天,还不时的往四周看看。

虽然她们手里没有牌子,但看衣着打扮也能猜出几分。看着她们想到出来之前营子里人说的,说很多出去打工的小丫头在外面都学坏了,说是当服务员,其实都当了小姐,丢人现眼的。

丢人现眼吗?看看她们,又看看自己,没法给出答案。用我的脑袋想,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也不会在这么冷的天站在这里被人挑来挑去,还要尽最大的努力展示自己。

整个上午都在看着。

看着雇工老板的挑来挑去,有时候还出言不逊。感觉从农村出来打工的在老板眼里不值钱,老板瞧不起农村人,把农村人叫“臭打工的”。

打工就打工的,还得加个“臭”字,听着很不舒服,有骂娘打人的冲动。

家趁万贯不带出来打工的,不就是因为家穷吗,在家日子困难,过不下去才出来讨生活,挣点儿辛苦钱养家糊口。

打工的也是人,不比谁低贱。

说实话本来不想出来打工,但是在家确实挣不来钱。自打高二不念之后在家种地,农闲的时候四处打零工找活干,一年下来也不挣钱,不够五姐念书的。

考上高中的时候五姐考上了师范学院,我们姐俩儿同时上学。家里穷,五姐的学费都是借的,把亲戚里道、左邻右舍、四个姐姐家都借遍了才凑够。

先把五姐送进学院,然后开始解决自己的上学问题。拿着北票市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去了镇里的农村高中,跟教导主任说如果不收学费我就念,收学费就不念了。教导主任看着录取通知书想了半天,最后答应了。

高中念的挺坎坷。学习没的说,可是家里事也多,一边念书还得一边侍弄地。母亲眼神不好,父亲走得早,母亲拉扯我们姐弟六个一辈子没享着福,净受罪了。

侍弄地没啥,每年春天四个出嫁的姐姐帮着把地种上,到秋天收地的时候帮着收回去,剩下的交给我和母亲。不好过的是种地和收地的时候,上不了学,得在地里忙活,一忙活就是一个星期,等再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和个傻子似的,老师讲的啥根本听不懂,再一点点的补回来。

这都没啥,最难受的是五姐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得去借。也没地方去借呀,亲戚们都借遍了,再说人家也不愿意借给我,嫌乎我家穷,怕还不上。只能找四个姐姐,姐姐家也不富裕,没有闲钱,她们都是出去借钱给我,然后我再给五姐邮去。

借钱的滋味不好受,借到高二就借不动了,于是辍学不念,开始在家种地,农闲的时候打零工挣钱,供五姐念书。

好在五姐把师范念完了,去年实习的时候结了婚。

一直有个念书考大学的梦,可惜这辈子实现不了了。家里穷,种地不挣钱,二十一了,要是总这样连媳妇都说不上。过完年一合计总这样不行,于是跟母亲说把家里的地包出去,不种了,出来打工。

母亲六十一了,我出来打工不能叫母亲一个人在家种地,把地包出去母亲能轻快点儿,还能收点地钱,够她在家零花的。我在外面打工挣钱先把欠的外债还了,然后攒点儿。

日子一点点过,穷不怕,只要用心过,早晚会好的。

第2章遇一大哥

中午的时候劳务市场里面的人开始往外走,也不再有老板进来。

站了一上午肚子饿了,从后半夜两点上火车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也够能挺的。加上天冷,感觉脚都快冻麻了。得出去吃点东西,要不然扛不住。

随着人群一起出了劳务市场。市场外面街道两旁有许多小饭店,一家挨着一家,有抻面馆、饺子馆、饼店、春饼店、盒饭快餐等等。

看了看,走进一家抻面馆。里面的人很多,都是从劳务市场出来的,看着他们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要了一碗抻面,端着面四下看看,每个桌子都有人,在墙角那的桌子人少,只有两个,于是走过去在傍边坐下,一口一口的吃着面条。

旁边的人说:“下午到劳务市场找人的老板少,一般都是上午来找人。”

说话的人三十多岁,看样出来好几年了,有经验,和他一起的是个年轻人,和我一样年纪,应该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两个人决定吃完抻面回住的地方,明天早上再过来找工作。

我不行,吃完抻面还得去碰碰运气,因为兜里的钱不多,得尽快找着工作,好有个管吃管住的地方。

从抻面馆出来又花两块钱进了劳务市场。

下午的人比上午少了一大半。

穿过零工区,饭店服务区没有几个人,直接去了力工区。

力工区站了有二十来人,都是三十岁往上的。没往瓦匠和木匠跟前儿站,咱不是技术工种,只能和纯力工站在一起。但也没靠的太近,保持着三米距离。

下午的天和上午一样冷,还有点假阴天,天空灰蒙蒙的找不着太阳,只是估摸着比较亮的那块云层后面应该是。几个瓦匠大哥捡了些碎柴火和河堤上落的干吧树枝,用打火机点着,一边烤火一边闲聊着。不一会儿市场管理员过来说了他们几句,他们嬉笑着把火踩灭,然后溜溜达达的出去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几个木匠大哥也骂骂咧咧的走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没有老板过来,二十来人剩下了六、七个。往饭店服务区看去,也没多少人。天冷,身上穿的又少,中午吃的一碗抻面产生的热量早消耗没了。

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哥过来问我:“兄弟,找活呀?”

我说:“找活。”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说:“体格挺好,准备干装卸?”

“嗯,干装卸。”我说。

“今年二十几?”

“二十一。”

“你长得可够老相,还以为你二十五、六呢。”他说。

我笑笑,长时间站在外面,脸都有点僵,所谓的笑只是咧咧嘴。长得确实显老,和实际年龄不符,在家的时候营子里人都说我像二十五、六的。

“有烟没兄弟?”大哥问。

从兜里把烟拿出来递给他一根,自己也抽出一根点上。既然没老板来找,和他唠一会儿也行,顺便了解了解情况。

大哥问:“听口音北票那边的?”

我说:“是,北票的。”

“头一次出来吧?”

“头一次。”

“二十一干装卸岁数有点小,干装卸不轻快,容易伤力,把腰伤了一辈子事,不爱好。”

“别的也不会啥。”

“上饭店干点儿零活,再不学学徒,就是挣钱少点儿,但轻快,不累。”他说。

我问:“到饭店干零活能给多少钱?”

“一天五块,一个月一百五,管吃管住。”

一个月一百五也行,在家跟着瓦匠干小工一天才三块钱,还不是天天有活,阴天下雨干不了,农忙的时候也干不了,一年整好了干四个月。零活咋说能常年干,比在家干小工强多了。去年在家一年地里没挣啥钱,干小工挣了三百,跟人家养车的跑车挣了三百,一年就挣六百块钱,太少了。

心想去饭店干零活也行,一个月一百五,自己留下五十块钱零花,剩下一百给母亲邮家去,挺好。就是不知道饭店零活都干些啥?能不能要我这样的?

“大哥,零活都干啥?”

“摘菜、收拾鱼、刷碗、打杂、搬盘子,累倒是不累,就是磨叽。我干过两天,那活我干不了,你岁数小还行,能学点东西。”

“我这第一次出来,啥也不知道,也没干过。”

“干干就知道了。我年前干装卸了,省思再找个装卸活干,这活整装,不磨叽,挣得多。”

一听挣得多来了精神,感觉都不那么冷了。在家的时候就听说在省城干装卸工挣钱,要是在火车站装车皮卸车皮一晚上能挣四、五十,就是累,体格好的还行,体格不好的干不了。感觉自己体格还行,心说话管他那些呢,只要挣钱就行,干活又累不死人,把钱挣到手为原则。但是不知道干装卸工都装啥,问问大哥。

“都装些啥?”

“啥都有,水泥、建材、木头、钢筋,装水泥最累,还烧手。”

“吃住呢?”

“老板给住的地方,吃自己的,自己做也行,出去吃也行。”

“噢。”

我点点头,心里合计有住的地方就行,吃的不会做可以花钱买着吃,一天有十块钱够了。就是不知道一个月能挣多少,咋说也得挣七、八百吧,刨去一个月吃的三百块钱,还能剩四、五百。四、五百,都快赶上去年在家一年挣的了。要是这样一年不用多算,就打干十个月的活,就是四、五千,家里欠的那些饥荒一年多就能还完了。

心里盘算着,不仅对装卸工这活期待起来,好像看到一个希望,灰蒙蒙的天都不那么阴暗了。

家里穷呀,这几年跟头把式的总算给五姐的学供下来了,也拉了不少饥荒。去年就想出来,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没舍得走。

可是在家真是没有来钱道儿,穷困像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每次睡不着坐在炕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挣钱的事。二十一了,啥事不想呀?营子里像我这样二十一没对象的没几个,结婚的都好几个了。每次看到母亲愁苦的叹气时,心里的滋味就不好受。

知道母亲想的啥,愁的啥,在母亲面前不敢把心里的苦闷展现出来。母亲操劳了一辈子,不能再叫她操心了。

正月十三那天去了五姐家,跟五姐说出来打工。五姐看着我没说什么,叫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洗洗,叫我在她家住一晚,做了不少好吃的。第二天回家的时候,五姐塞给我一百块钱,叫我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不行就回来。

回家的路上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无声的从脸颊滑落。

和大哥每人又点上根烟,左一句有一句的聊着。

湖边站着五个女的,看样要走,其中一个朝我和大哥过来,满脸笑容的说:“天这冷,也不能有人来,一起出去玩会儿呗。”

大哥说:“玩不起呀,没钱。”

女的说:“没多少钱,吃顿饭,喝点儿酒,我那还有地方,五十就行。”

“五块都没有,你请我还行。”大哥笑道。

女的也不生气,转头跟我说:“大哥,天多冷呀,别在这站着了,出去玩会儿?”

“不去。”我说。

“走吧,到我那去,我一个人住。”

“不去。”

女的看我和大哥都没那意思,转身走了。

“都是小姐,没找着活,上这来找垫背的。”大哥说。

我点点头,然后问:“警察不抓呀?”

“抓,咋不抓呢?抓完了放,放完了再抓,要不然上哪整钱去。”大哥接着说:“抓了之后男的交罚款,交完罚款走人,小姐交的少,但也得交。”

“她们也在这找活?”我问。

“不在这上哪去?酒店老板都上这找小姐来。看那些小姐没,有农村出来的,有下岗女工,这些都是长的不算好看的,再不就是岁数大的,岁数小长得好看的不上这来,都有地方。”

原来小姐也分三六九等。

又站了一会儿,三点多,市场已经没啥人了。现在是饥寒碌碌,中午的那碗抻面早消化没了,既冻手又冻脚,脸上的表情都僵硬着。

大哥说不会再来老板了,走吧。问我住哪,我说还没地方呢,头一天来。他说市场外面有小旅店,便宜,有三块钱一晚的,也有五块钱一晚的,最贵的十块。叫我最好是住十块的,安全,一个屋四个人,三块的一屋十个人,上下铺,乱,不安全。

我问他住哪,他说住亲戚家,出去坐公交走。

和大哥一起出了劳务市场,他坐上公交走了,我开始找住的地方。

第3章遇到老乡

省城的下午很噪杂,马路上的车不停的按着喇叭,人行道上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的响着,两种声音汇聚在一起,说不出刺耳,也说不出悦耳,总之嗡嗡直响。

街道两边的杨树光秃秃的,和地面一个颜色,在灰败中与这个还在继续的冬天抗争着。

楼多,车多,人多,干冷。这是来到省城第一天给我的印象。看着往来穿梭的车辆,还有穿着厚厚棉衣行走的人们,再看看周遭的楼房,心想这就是省城,这就是城里,以后将要在这个城市里打工,努力的生存下去。

第一天出师不利没找到活儿,看这样活儿不太好找。正月十五过完了,年也过去了,该出来打工的都出来了,找活的人多。

钱得省着点花,要是连着几天找不到活儿恐怕连吃饭钱都没有,得学会过日子。

先找个住的地方。

大哥说附近有小旅店,也知道了价格,心想自己是一个人,没有伴儿,最好不住三块钱的,要是住到半夜钱被人偷去就完了,宁肯多花七块钱住安全点的,也不能把钱丢了。

往前走了三分钟,到了一个胡同口,里面是一排小旅店。有平房的,有小二楼的,选了一家稍微大点的小二楼旅店走了进去。

在暖气旁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听到开门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懒洋洋的问:“住宿呀?”

“嗯,住宿。”我说。

“三块的、五块的、十块的都有,住多钱的?”

“十块的。”

女老板站起来走到桌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说:“先把钱交了,十块。”

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出之后很心疼,那可是十块钱呀,对我来说数目不小。

跟着女老板上了二楼,打开一个靠里的房间。进来一看和大哥说的一样,四张床,靠窗户的地方有暖气,屋里挺热,在外面站一天突然进到热屋子里感觉脸热热的。

“这屋现在就你一个人,暖壶里有热水,厕所在走廊头那,旁边是水房,可以洗脸,脸盆在床底下。”女老板说。

看了一下感觉还行,和北票的招待所一样,念高中的时候参加市里的篮球赛住过一次,那时感觉挺牛的。

走到靠暖气的床跟前儿,把背包放到床上。

女老板说:“住这屋行,暖和,合适,今天你是第一个,这时候了,估计也不会来人,整不好今晚上就你一个人在这屋住,多好。”

“谢谢了。”我说。

“不谢,把钥匙给你,出去的时候把门锁上,钱啥的自己带好,别放屋里。”

女老板说完要下楼,被我叫住:“大姐,咱们这附近有小吃部吗?”

“还没吃饭呀?有,我家就开,后院呢,饺子面条都有,还有炒菜,我领你去。”

跟着女老板下楼来到后院,从后门进去是个小餐厅,里面有四张桌子,对面是街道。

女老板拿过一个菜谱递给我说:“想吃啥自己点,啥都有。”然后冲厨房喊:“来人吃饭了。”

从厨房走出一个和女老板长相相似的女的,看着是姐俩儿。

“姐,我上前边了。”女老板说完往回走,和从后门进来一个女人来个顶头碰。

“吃饭呀?”女老板问。

后进来的女人笑着说:“站一天饿了,还他妈冷,吃碗面条。”

“前天你去的那家挺好,还不愿意干。”女老板说。

“好个屁,哪有头一天去就想睡觉的,我才不伺候呢。”女人说完进来,看到我一个人,直接在桌子对面坐下。

女人三十一、二岁,画着浓妆,长发,一件紧身小袄,胸脯鼓鼓的。听和女老板的对话知道她是在湖边站的小姐,没找着活儿,也住这里,和我一样饿了过来吃饭。

她应该是常客。

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开始看菜谱。中午一碗抻面根本没吃饱,现在肚子开始叫唤了。穷家富路,再省钱也不能饿着肚子。晚上了,想点个菜吃碗米饭,现在身上还没暖和过来,再喝杯白酒。第一天来省城,也奢侈一回,说实话实在是又冷又饿,饥寒交迫。

看看价格,大碗米饭两元,白酒两元一杯,最便宜的菜是“麻辣豆腐”、“尖椒干豆腐”、“尖椒土豆丝”,都是四元。狠狠心点了一个“尖椒干豆腐”,一大碗米饭,一杯白酒,犒劳犒劳自己。

对面女人点了一碗面条。

菜没上来,点上一根烟抽着。

对面女人看了我一眼,并且笑了一下。她长得很好看,如果把脸上的浓妆淡一些应该更好,尤其是嘴唇,太红了。第一次和画着浓妆的女的近距离接触,觉着有点别扭。四个桌子闲着仨她不去,非得和我坐一个桌子,有些来气。这是在这,要是在家的话就得叫她起开了,不惯毛病。

女人问:“家哪的?”

“北票。”我说。

“老乡呀,我朝阳的。”女人显得很高兴,说话的时候身子往我这边探着。闻到一股香味儿,很好闻。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香吧,等看她脸的时候马上否定了——化妆品的香味。

她说是朝阳的,拉近点儿距离,咋说也是半拉儿老乡,瞅着不那么别扭了。

冲她点点头说:“确实是老乡。”

“你干啥的?”女人问。

“头一次出来,啥也不会,有啥活干啥活。”

“你头一次出来?”女人不相信的看着我的脸,问:“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

“你刚二十一?”

对她吃惊的表情已经见怪不怪。

“你长得可真老相。”她说。

“长得着急了。”我说。

“我还以为你二十五、六呢。”她说了今天下午那个大哥一样的话,然后问:“那你想干啥呀?”

“装卸工,力工,实在不行上饭店干零活也行。”我说。

“饭店干零活的都是小孩儿,十六、七的,你这岁数老板不爱用。”

“为啥?”我有些不解。

“不为啥,我知道的零活岁数都小,我在饭店干过,那家饭店的零活才十六,长得可小了,不知道的以为十三、四呢。”她说。

我说:“能干活就行呗,还分啥岁数。”

“小孩儿听话,好摆楞,让干啥干啥,一天给五块钱就行,还管吃管住。你这大人一天五块钱干呀?”她说。

想想也对,她说的在理,但是她不知道五块钱对我来说也是钱,在家根本挣不来,要不然也不出来了。心想她既然在饭店干过,对饭店应该熟悉一些,不妨跟她了解了解饭店的事。

“饭店活好干吗?”我问。

“还行,就是时间长,磨叽。”她说。

“工资把握吗?”

“那得看啥老板了?老板讲究的到月开资,要是碰上狗人就压资,有时候还不开。”

这时我点的“尖椒干豆腐”好了,连着米饭和酒一块上来,她的面条还没好。看我喝酒,她对女老板姐姐说也给她来一杯,再来个酸菜炒粉。

“碰着老乡了,高兴,一起喝点儿。”她笑着问我:“没事吧,不愿意我上别的桌吃去。”

我笑了,心想都唠半天了,并且唠的挺好,在一起吃吧,还是老乡,不能被骗,再说自己也没啥好骗的。

“没事姐,一起喝点儿,咱俩儿老乡,还得请你照顾呢。”我说。

她笑了,撩了一下头发说:“挺会说话的,知道叫姐了,在家准不老实。”

冲她笑笑没吱声,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酒一入口感觉不纯,勾兑的,心想勾兑的就勾兑的吧,喝一杯完事,咋说也有点度数,能暖身子就行。

“你们北票打工的不少,我家是建平的,出来打工的也多。”她说。

“家穷,不穷不出来打工。”我说。

“就你一个人出来的?”

“嗯,一个人。”

“头一次跟着个人多好,你这不认不熟的------但也没事,小子,要是小丫头可不行,必须得跟着个人。”

听她说话还是个热心肠人,不禁有了几分好感。

我说:“我就一个人,不怕人骗,再说谁骗我干啥。”

“你要想到饭店干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八点之前到市场,饭店老板找人一般都早,人家中午还得营业呢。要是干力工晚去一会儿没事,九点到就行,有人雇你问问干活的地方在哪,市里行,要是外地可别去,不一定拉着你干啥呢,有的拉到矿山干活,干完了不给钱,白干。”她说。

“还有这样的?”我问。

“啥样的没有,外面人没家里人实在,尤其是你这样刚出来的,好骗,在外面多长个心眼儿,别啥都信。”

“嗯。”我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姐。”

“谢啥,咱们朝阳北票的都实惠,在外面碰着了是缘份,看你也是实惠人。”她说,然后又问:“你真二十一?”

“真二十一,就长得老,挺多人不信。”

“我弟弟也二十一,去年考上大学了,在锦州念书。”她有些骄傲地说。

“你弟弟真有出息”

“我弟弟行,学习好,也是家里穷,不念书咋整,这几年高中都是我挣钱供的,这回念大学了,还得供,四年呢。”她说,眼神里有着欣慰,还带着说不出的心酸。

眼前这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就这样在我眼里异常的美丽起来。

她挣钱供她弟弟,我是供我五姐。好在五姐马上开始实习了,她弟弟还有四年。

都不易呀。

生活艰难,可是再艰难也得往前走,因为只有往前走日子才有盼头。

“姐,敬你!”

第4章装卸工

只要活着就不要抱怨命运的不公,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第二天八点之前来到劳务市场。有了昨天的经验,先到饭店服务区站着,力工区还没几个人,星丁的站着五、六个老爷们儿,在那抽烟唠嗑儿。

饭店服务区人很多,一个挨一个,不想和他们在一起挤,走到和力工区交接的地方站着,心想要是有饭店老板找就去干零活,要是有找力工的也去,只要有活干就行,先把自己的吃住问题解决了。

有饭店老板过来找人,昨天的情景再次上演。很多人拿着牌子围上去,听到不是找自己工种的痒痒退回,剩下的和老板讨价还价,被老板相中的兴高采烈的跟着走,没被相中的一脸沮丧的回到原来位置继续站着。

怎么看怎么感觉像卖身一样,就差插根稻草了。

站了半个小时,过来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上来问我:“装卸工干不?”

还没等应声呢,力工区的五个、六个老爷们儿马上围了过来。

“我干,我就是装卸工。”

“老板,装卸啥?我去。”

“都啥活?”

“------”

我有点懵,没想到装卸工的竞争也如此激烈。

老板说:“跟车装卸水泥。”

听说是装卸水泥,他们儿都摇摇头走开了。

老板问我:“装卸水泥,去不?”

“一个月多钱?”我问。

“九百,管住不管吃,一个月给一百五伙食费。”

当听到一个月九百块钱的时候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九百块钱,比在家一年的收入都多,必须去,打死都去,何况还有一百五十块钱的伙食费呢。

兴高采烈满怀希望的跟着老板走,什么都没问。心想也没啥可问的,想干就跟着人家走,不想干就不去。自己一个大小伙子怕啥,身上也没多少钱,就算骗也不带骗我这样的。

跟着老板来到大东区上园小区的一个小院,院里是三间平房,一间住着司机,一间是闲屋,剩下一间是装卸工住的。

屋里很简陋,土炕,有行李,有水,有桌子凳子,剩下的就没啥了。条件没家里好,心想出来打工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有啥可挑剔的。

两个装卸工,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昨天来的。

就这样开始了出来打工的第一份工作——装卸水泥。

拉水泥的车是十吨位的解放141加长厢。大车白天不让进市区,只能在晚上干活。一晚上拉两趟,一吨水泥二十袋,一车十吨二百袋。一晚上两车,连装带卸加在一起是八百袋。

任务艰巨呀。

第二天下午四点司机拉着我和那位大哥来到桃仙机场的水泥大库,打开库门的时候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水泥一袋袋的摞着,四、五十个高,一排排的摞在一起像座小山,至少有七、八百吨,看着就眼晕。

司机把车开到水泥摞底下,嘱咐千万不要图省劲先装靠车跟前儿的,要从水泥摞顶上一层一层的往下拿着装,装的时候机灵点儿,防止水泥滑坡,一旦滑坡砸到身上轻的伤胳膊断腿,重的立时丧命。

站在高高的水泥摞前运了运气,戴上防尘口罩,跟自己说干吧,眼睛懒蛋手好汉,啥活都是干的不是看的,冲那九百块钱也得干呀。

一袋袋的往车上装水泥。

刚开始装的时候还可以,没感觉咋累,在家总干农活,身体还行。

第一吨装完了,开始出汗。

第二吨装完了,有点累。

装到五吨的时候浑身大汗淋淋,搬水泥的时候手开始发抖,呼吸急促。水泥粉尘到处都是,防尘口罩被糊死了,一呼一吸间听到来回的嘶嘶声。

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和我一起干的大哥干脆坐下来休息。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再装就更干不动了。

一个人慢慢的、一袋一袋的装着。

七吨、八吨、九吨。

已经浑身颤抖,双腿打颤了。

咬咬牙,把最后一袋水泥重重的装到车上,然后小跑着出了大库,摘下防尘口罩,大口大口的喘气。

浑身上下全是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真他妈累呀。

司机把车开出来招呼着上车,坐到车上对自己说,这才完成今晚的四分之一。

到了工地从车上往下卸水泥,又一次大汗淋淋,双腿颤抖。

两个手腕子有点疼,低头一看手腕子往外渗血了。装水泥的袋子是编织袋,装一袋两袋没事,装多了手腕子被编织袋喇破了皮,血开始往外渗。

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钱难挣呀,咬牙坚持吧。

把第二车水泥卸完天已经放亮了。

回到住处打水清洗,头发已经洗不开了。装水泥的时候脑袋出汗,汗水和水泥粉尘搅合在一起,头发已经快成混凝土了,洗都洗不开。

跟自己说得剃个光头。

手腕子隐隐作痛,渗出来的血和水泥粉尘合在一起,已经凝固了。司机告诉我不要用力洗,等过几天结疤就好了。看着手腕子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委屈和不甘在心里来回的激荡,真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太难了,这日子太难了,要不是因为穷,打死都不干这活,我才二十一呀------

默默地把自己来来回回的冲洗两遍,擦干身子,躺在炕上就睡着了。

说实话真累呀,有不想干的冲动,但想想那九百块钱忍了,坚持,继续干。

坚持,必须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每个人都希望成功,成为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可是真正做到的没几个。为什么?坚持不住。

在家的时候母亲常说,人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

贫穷和困苦不是与生俱来的,它的存在不是叫人们顺从,而是去改变。

睡了一天觉,下午起来出去吃口饭,晚上接着干。

和昨天一样,连装带卸两车水泥,浑身大汗淋漓,双腿颤抖。

咬牙坚持着。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坚持到第五天的时候不那么累了,手腕子不再渗血,双腿也不打颤了。

第十天,装卸一车水泥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啥大事,很轻松。

半个月,和我一起干的那个大哥走了,说太累,出去找个轻快的活干。

大哥走了,老板叫我一个人先顶着,他去招人。

一个人干自然慢上很多,早上八点才从工地卸完水泥回来,累的和一条死狗似的,啥也不想倒头就睡。

这真不是人干的活,要是有钱说啥也不干这操蛋的。还他妈的一个人干,累死了。

一个人坚持到第四天的时候老板找来了两个人,我轻快不少。

终于到一个月了,开工资的时候老板对我说:“小兄弟,你干的挺好,但这个活不适合你,你太年轻了,干这个伤力、伤身子,你现在感觉不到啥,到岁数就会感觉到了。”然后说:“挺喜欢你的,不想让你再干了,趁着年轻找个能学手艺、轻快一点的干。”

我一听这是下岗了。

老板把工资给了我,还额外给了五百块钱,说没装卸工的时候我一个人顶着,挺辛苦,算是奖金。

第一份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背着行囊走在大街上,看着街道两旁来来往往的人们,一个个都是陌生面孔,感觉自己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是那么的渺小孤单。

母亲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这个时候好想回家,好想扑进母亲怀里,像小时候一样,留着委屈的泪,母亲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不再委屈,不再心酸。

可是不能呀,自打十四岁开始,家里只有母亲、五姐和我,虽然还在上学,但是看到家里破破烂烂的日子,还有母亲愁苦的脸,跟自己说,已经不小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以后的日子开始由我来过了,不能叫母亲再为这个家操心了。

我不能在母亲面前掉一滴眼泪,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我是男人。

第5章第二份工作

再次来到劳务市场。

虽然不想让自己像头牲口一样站在那让人挑来挑去,但是没地方找活去,刚出来一个月,不可能回家,想要找活只能来劳务市场。

干了一个月的装卸工,最大的收获是身体比以前强壮不少,肚子上有了腹肌,胳膊一回弯肱二头肌高高鼓起,硬硬的,充满力量,仿佛爆炸。身体强壮的同时饭量也比以前增加了,一顿一碗抻面根本吃不饱,最少两碗。

老板给的一百五十块钱伙食费根本不够吃。一碗抻面两块钱,一顿两碗四块钱,一天三顿就是十二块,按一个月算是三百六。再说也不能总吃抻面,干的是体力活,吃不饱就没力气干,肚子里没油水不行,接长不短的给自己改善改善伙食,吃个炒菜,来顿饺子,这样钱花的就多了,一顿最少十块钱,要是再喝点酒,得二十。

工资提前预支了三百,开到手是六百,加上给的五百块钱奖金,一共一千一。说实话从小长这么大头一次拿着这多钱,有点小富豪的感觉。

把钱放在贴身口袋里保管好,心想别丢了,这可是一笔巨款,等找到工作之后把钱邮家去,没找到之前不能邮,还得活着呢。在城市没钱活不了,不像在家,没钱一样活。

来劳务市场之前想好了,这回找个饭店的零活干,钱挣的少点就少点,能学个手艺。营子里有好几个出来打工的小子都学了厨师,一个月挣五、六百呢。在饭店干管住管吃,算下来不比干装卸工挣的少,当然,这得说是厨师,要是零活就不行了,一个月一百五,少得可怜。

可能是头一个月就挣了九百,现在觉着一个月一百五太少。人呀,没有知足的时候,这山望着那山高,这是母亲总说的话。

饭店服务区的人还是那么多,一个挨着一个,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纸壳牌子。

挨着我站着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手里的牌子写着厨师,他旁边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手里的牌子都写着厨师。他们仨有说有笑的,看样认识。

“刚子,下来几天了?”站在我身边的小伙儿问。

叫刚子的回答:“三天。”

“咋还下来了,不说你那挺好吗?”

“操,好个屁,客人点个鱼香肉丝,做得有点咸,退回来了,老板把我开了。”刚子说。

“鱼香肉丝还能做咸了?”身边的小伙儿有点瞧不起的说:“那玩意儿把糖醋口大点儿,不能加盐,加盐就咸。”

“也不怎么做,咸口大了。”刚子说,然后问:“你咋还下来了?”

“我家生意不好,一天没几个人吃饭,我一看到月底开工资都是问题,跟老板说不干了。老板狗人,干了十一天就给拿一百块钱,说赔钱。”身边的小伙儿一脸沮丧与愤慨。

“这样店不干就对了,到月底真兴许不给你开资。”刚子说。

“这两天找人的少,没几个老板。”

“开始淡季了,不好找活,我都三天了,今天有活就下。”刚子说。

“下吧,我也得下,过完年回来还没挣钱呢,可咋活呀。”

听他们唠嗑儿感觉饭店的活也不好找,现在应该是淡季,不咋缺人。

过来一个老板说找厨师,呼啦一下子上来一群人,把老板围的水泄不通。我也往前凑凑,虽然不是厨师,但听听他们怎么谈也挺好,给自己长点经验。

“雇个带水案的,我饭店新装修的。”老板说。

“水案给多少钱?”有人问。

“三百。”

“女的行不?”一个高个的厨师问。

“你媳妇呀?”老板笑问。

“不是,现在谁还和媳妇一起干活,都和铁子。”

“一看你就不是啥好货。”老板说。

旁边人哄笑。

刚子问:“老板,厨师多钱?”

“五百,手把好还涨。”老板说。

“你看我行不,炒三年了,啥菜都能做,手把没问题。”刚子说。

“你多大吧?”老板问。

“二十四。”

“二十四炒三年了?”老板有点不相信。

“我十七出来的,一直在饭店干了。”

老板打量着刚子,犹豫了一下说:“想找个岁数大点的。”

他话音刚落,马上有人说:“看我行不,二十八,炒五年了。”

“我三十,炒六年了。”

“我二十七,岁数行吧。”

“------”

最后一个三十二岁的厨师和老板谈妥了,要是我也选这个厨师,一看就稳当。这个厨师还带着个水案,说是他外甥,正好符合老板要求。

老板领着厨师、水案走了,围着的人散去。

“操,还要岁数大的,把菜炒好就行呗。”原先站在我身边的小伙儿抱怨道。

“新开业的饭店好干,可惜了。”刚子惋惜道。

“主要是新开业的能开工资,不能差钱,还能泡着服务员。”

“你就知道泡服务员。”

“你少泡了------”

一上午这样的情景不断发生着。

也有找零活的,我上去说自己是干零活的时候,老板都拿怀疑的眼神瞅我,然后摇摇头说准备找个小孩儿,不要老爷们儿。不禁苦笑,摸摸自己的光头,心想真长得那么老吗,我才二十一呀。

上午没找到活,中午出去吃口饭,然后又进了里面。心想虽然下午来找人的老板少,但万一有呢?下午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找不着活晚上还上原来住的那家小旅店花十块钱住一晚,明天接着找。一想到那个小旅店就想起那个女老乡,不知道她现在找没找着活?

下午人少多了,好在天气暖和不少,不冻脚了,可以多呆一会儿。

饭店服务区有四十多人,男的女的都有,和我一样是碰运气的。

和他们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本来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在他们眼里却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尤其还剃个光头,长得有点凶,说我是逃犯也有人信。

站了一会儿,没有老板过来,靠边抽根烟,往力工区看了看,那里有四个老爷们儿,看样准备走了。往湖边看看,站湖的小姐一个没有,一个拾荒的老汉在捡矿泉水瓶子。

力工区的四个老爷们儿走了,饭店服务区也走了五、六个人。

看来今天找不到活儿了,心里有些失望。

这就是打工生活,居无定所朝不保夕,今天还在上班,明天兴许就下岗,然后背着行囊来到这个叫劳务市场的地方,被人家选来选去。心里纵有万般不愿,但是没办法,为了生活得承受,还得坚持。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准备要走的时候来了一个老板,问了几个人之后来到跟前儿,把我上下打量了一

下问:“找活?”

“嗯,找活。”我回答。

“零活干不干?”

“干。”

“以前在饭店干过吗?”

“没有,干装卸工了。”

他又仔细的打量了我一下,问:“有身份证吗?”

把身份证拿出来,他看完之后说:“我那是抻面馆,你去了干零活,一个月二百四。”

二百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窃喜,超出了我的预期,还以为是一百五呢。

“行,我干。”我马上说。

“跟我走吧。”

于是跟着老板来到了铁西区北四路一家抻面馆,开始了第二份工作。

第6章王姐英子

三月末四月初的省城刚刚有点春意,冬还没有退去,气温虽然在零度以上,但吹在脸上的风还是很冷,有些春寒料峭。

老板姓张,叫他张哥。

抻面馆是他和朋友合伙开的,合伙人是个女的,个子很高,长得非常漂亮,在家行三,叫她三姐。

张哥戴着副眼镜,很斯文,说话和气,不像别的老板那样瞧不起农村人。他和三姐在一起开店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喜欢三姐,想和三姐在一起。

抻面馆不大,一共五张桌子。店小,雇的人也少,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抻面师傅,河南人。整个店就张哥、三姐、抻面师傅和我四个人。

我负责扫地、拖地、收拾桌子、清理厨房、摘菜洗菜、煮面捞面、洗碗洗餐具等等,活挺多,累倒是不累,就是磨叽。

找到活把自己安顿下来心里踏实不少,心想至少有吃饭和住的地方了,生存问题有了保障。出来打工的人都是想先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然后再想怎么挣钱。在外面不像在家里,在家没有工作可以回家,有住的地方,在外面没有工作意味着吃饭和住的地方都没有,如果身上再没钱的话就得露宿街头。

抻面馆生意不好,一天没多少人吃。张哥和三姐也不怎么在意,用他们的话说只要不赔钱就行。他俩儿每天也没什么事,就是坐在一起聊天,有时候弄两个菜喝点儿小酒。给我的感觉他俩儿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花前月下的浪漫温馨。开饭店是幌子,天天在一起才是目的。

整个北四路上有很多小饭店,挨着抻面馆依次是家常菜馆,熏肉大饼店,春饼店,饺子馆,刀削面、混沌馆等等,都不大,八十多平。家家格局也都一样,前面是厅,后面是厨房,每家雇的人也不多,一个厨师加一个服务员,像熏肉大饼店多个做饼的。

抻面馆没有炒菜,就是抻面和鸡架。

张哥负责烀鸡架,烀鸡架的药料方子是从“四季抻面”总店花五千块钱买的,烀出来的鸡架非常好吃。我来了一个星期之后张哥叫我烀,药料包是现成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感觉很神秘。

抻面师傅很保守,每次和面的时候让我去做别的事,恐怕我学会了。对抻面没兴趣,干装卸工的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抻面,都有点反胃了。

做抻面要加蓬灰,蓬灰是兰州的一种草,长成之后用火烧,形成一种像麦饭石一样不规则形状的硬块,很像石头,但没石头硬,也没有石头沉。把成块的蓬灰放到一个大锅里熬,熬着熬着就变成了液体,像点豆腐的卤水一样。

熬蓬灰的时候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非常刺鼻子。我每次熬的时候都到外面去熬,在厨房熬大伙儿都受不了。把熬好的蓬灰水装到瓶子里,抻面拉扣的时候放一点,抻出来的面有筋性,好吃。

我除了干活很少说话,这个活干完了干那个,不闲着,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就去搞卫生。多干活少说话保证没毛病。

三姐有时问我:“谭子,你咋不说话?”

“没啥说的,也不知道说啥。”我说。

“谭子人实惠,我一眼就相中了。”张哥说。估计他相中的不是实惠,而是我安全的长相。

“谭子你长得也太着急了,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二十五、六呢,没想到你这么小。”三姐笑着说:“还剃个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逃犯呢?你不会真是逃犯吧,要不然咋不爱吱声?”

“三姐你夸我,逃犯也不是谁想当就当的,那也是能耐。”我说。

“有道理,有道理。”张哥说。

每天晚上客人走了之后把卫生收拾完,开始搭凳子,把凳子搭在一起形成一个临时的组装床,上面放上被褥开始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把被褥叠起来,拿到厨房放进橱子里,然后再把凳子恢复原样。

睡凳子很不舒服,有时候睡着睡着凳子就分家了,人不掉到地上就是好事,赶紧起来把分家的凳子凑到一块继续睡。

打工辛苦呀,十分想家里的热炕头。

隔壁家常菜馆是一对小夫妻开的,媳妇在前面当服务员,老公在厨房帮忙,雇了一个厨师,河南的。厨师个挺高,有一米八,很瘦,戴着一副眼镜,有点尖嘴猴腮。由于是邻居,他炒完菜总到抻面馆来,来了之后就开始吹牛逼,张哥和三姐都很烦他。

熏肉大饼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女的,大伙儿都叫她李姐,很热情的一个人。她家店生意不怎么好,她也不怎么管,总出去打麻将。雇了一个女厨师,一个做熏肉大饼的,还有一个服务员。做熏肉大饼的和服务员是姑嫂俩儿。

三姐和李姐是同事,她俩儿总在一起聊天。两个老板是同事,两个饭店打工的自然走的近些,你到我家看看,我到你家转转,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

做熏肉大饼的师傅姓王,比我大,叫她王姐。她小姑子十九,叫英子,很乖巧,长的也很好看。她俩儿山东的。王姐并没结婚,她和英子的哥哥从小定的娃娃亲。两家关系比较好,两个孩子小的时候父母给定了娃娃亲,等长大之后彼此都没什么意见,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问过英子,她哥怎么没出来打工,英子说她哥在家念书呢,要考大学。等王姐没说什么,眼睛里有着落寞。

英子长相甜美,活泼可爱,很招人喜欢。爱往抻面馆跑,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哥呢?”有时候三姐调侃我说哪天把英子领回家做媳妇吧。

英子是第一次出来打工,问她为什么不在家念书,她说得了一场病,在家养了半年,再上学的时候跟不上了,所以就不念了。她说话的时候有些遮掩,知道是在说谎,也没追问,说什么是什么,当那么一听就完了,没必要刨根问底。

王姐大我三岁,出来打工五年了,做一手好熏肉大饼。李姐很信任她,大部分时间饭店都是王姐照看着。

英子给人的感觉很乖巧,其实是内心很狂野的那种,是一匹很难驯服的小野马。总想自己出去干活,不爱在王姐身边。王姐不让,毕竟是她从家里把英子带出来的,不放心小姑娘家一个人出去,怕出点啥事不好向家里人交代。她俩总是因为这事闹别扭,我从中调节,所以捞了个好人缘。

李姐家生意不好,来了客人她一个人在前面就能忙过来,雇英子属于多余。可英子和王姐是一起的,不用英子王姐也跟着走,李姐就一直把英子留在店里。

这天晚上下班,张哥、三姐、抻面师傅都走了。收拾收拾卫生,把临时床铺搭好,准备休息的时候英子噘着嘴过来了,后面跟着王姐,一看俩人是又生气了。

英子过来抱着我胳膊说:“哥,我姐可气人了,我想出去找活她不让。”

“不让你就老实待着呗。”我说。

“哼,你们俩儿一伙儿的。”她散开我说。

“你说你自己出去我能放心吗?”王姐瞪了英子一眼。

“咋不放心,我都多大了?”英子小嘴撅着,也把眼睛瞪起来。

“外面多乱你知道不?啥也不懂,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我才没那么傻呢。”

“我看你也不精。”

“哥,你看她——”英子使劲摇着我的胳膊。

我笑着对王姐说:“英子不傻,就是脑袋有点不好使,别总欺负她。”

王姐笑,英子嘴撅得更高了。

王姐也是为英子好,英子刚十九,头一年出来,一个小姑娘单独在外面确实叫人不放心。不像在家里有父母管着,在外面没人管,还挺乱的,遇到好人行了,要是遇到坏人学坏很快。

“我家一天没几个客人,李姐一个人能忙过来,我就是个多余,李姐是看我姐面子没说不用我,我能感觉出来,所以我想出去找活。”英子说,说的还挺有道理。

“我还不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烦我看着你。”王姐说。

“我才没有呢,烦你还和你一被窝,你睡觉打呼噜。”英子说。

给王姐气笑了,说:“我才不打呼噜呢,打呼噜你也得跟着我,就不让你走。”

英子也不生气,转头和我告状:“哥,你说我姐多烦人,天天看着我,我和别的男的说句话都不行。”

“不行。”王姐瞪了英子一眼,然后对我说:“家常菜馆的厨师没事就去缠英子,看着就不是好人。”

英子说:“才不是呢,我说的不是他,我也烦他。”然后对我说:“刚才我家厨师老公来接她了,我和人家说几句话,我姐看着就来气了,等他们走了就开始说我。”

我说:“你也是,跟人家老公没事说什么。”

“我也没说啥呀。”英子委屈道。

王姐说:“那是人家老公,你没事跟人家唠什么,还有说有笑的。”然后对我说:“你也知道她笑起来啥样。”

有一种女人天生媚骨,能够回眸一笑百媚生,叫人神魂颠倒,说的就是英子这样的。英子现在还小,脸上少女的清纯多少的掩盖了那种浑然天成的魅惑,如果再过两年,一般的男人抵挡不护着她的魅惑。

我对英子说:“你以后和男的说话时候少笑。”

“还不让人家笑了,憋死得了。”

说完把小嘴撅起来,不再理会我和王姐。

我对王姐说:“王姐,你家生意不好,英子早晚得走,看看咱们这条街谁家用服务员,让她过去干,不离开这条街就行,你也能照顾。”

“春饼店可能要服务员,明天我问问。”王姐说。

“不去,他家厨师可色了,见着我就叫小妹儿,还冲我吹口哨。”英子说。

“有王姐呢你怕啥。”我说。

“那也不去,我要上别的地方干去,离这远远的。”

“你出国吧!”王姐气道。

“哥,你看,她净训我。”

和她俩儿聊了一会儿。

上两天到附近的书店买了两本小说,英子也比较喜欢,拿起一本看着,看了一会儿被里面的情节吸引了,闹着回去趴在被窝里看。

王姐没法,只好领着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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