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电话的铃声，划破了夜晚卧室的宁静。
那悠扬的钢琴曲，骤然让电话的主人神经一紧。
——
“谁啊？”叶华的声音低沉，听着就像是从睡梦中拽出来的。
“警察。”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很低，他没犹豫，直接报了身份。
叶华一个机灵，呼吸骤停了下。
紧接着是心脏快要窜出皮肉的体感。
“什么，什么事？”她起了身，按开了床头的灯，鹅黄的光线散开来。
一旁的闹钟指向半夜12点半。
她不自觉地眯了眼，额头渗出汗来。
只听见电话那边的男人先说了一句“抱歉”，便开始跟她详细描述了事情。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气平淡，不夹带丝毫的情感。
但在叶华听来，犹如是在平静的心中残忍地撕开了一道裂缝。
能扯出血的那种。
她语无伦次地挂掉电话，顿觉得灵魂抽离了身体。
接下来的动作，便是借助无意识的神经反射而被操控着完成的。
她整理思绪，擦掉眼泪，踌躇片刻，拨打了另一通电话。
……
罗亦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是在接到他妈妈叶华电话的三十分钟之后。
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今晚刻在他脑海中的影像和声音。
工厂附近的那条小路已经变得泥泞不堪，脚下有些打滑。
他跪倒在他爸爸身边，膝盖和手心瞬间陷进泥土，痛彻的冷，便顺着指尖直穿心底。
接下来便闻到泥土混合着血腥味，和夹杂着烂叶子的味道，他发觉那是一片萝卜地。
雨很大，大到能冲刷掉死者身上的血污，地上的车痕，还有案件的蛛丝马迹。
雨也很小，小到当罗亦的伞不自觉地从手中滑落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雨的存在。
虽然那雨，已经将他的黑色短发还有大衣湿透。
他没有咆哮，没有痛苦，只是攥紧了拳头。
“应该是辆红色摩托车，旁边的树下有车体的碎片！”
一旁，一位中年男警察为了压盖住雨声，他扯高了嗓门说。
“但很显然！开车的已经逃了！”他又说了一句，并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
只有密密麻麻的雨线穿过光线。
“这地方不大，我想我们会尽快排查出来了，你放心吧。”
那警察穿着个厚重的黑色雨衣，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将自己的雨衣脱下，披在了罗亦的身上。
似乎是这个举动才让罗亦缓过神来。
他抬了抬头，用发红的眼眶望了望那警察。
闪电在云层后忽闪着，将两人的脸照亮，彼此才看清的对方。
亮光勾勒了罗亦干净英挺的眉宇，唇角微抿时，带出浅淡的酒窝。
……
今晚的雨如同七年的那晚一样，虽披着冬霜，但此刻却夹杂着斑斓的霓虹。
带着点清冷的美，但同时也极其迅猛。
雾气中，隐约着可以看见有台白色的小电驴，正不慌不忙地在雨中穿梭。
它根本不敢慌，它也慌不起来。
开着小白的姑娘，像在洗冷水澡似的满脸绝望。
雨水毫不留热情地冲刷着她鹅蛋形的脸颊，本就自然卷的长发现在变得更加卷曲了。
她不是没穿雨衣，只是那雨衣实在是废物。
心中三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若不是眼看马上就要到家，她是绝不舍得让自己湿身！
好不容易拐进小区的时候，只觉得飓狂从从楼宇间七拐八拐地将她席卷。
她奋力扛住，以脚当刹车，真怕一个广告牌飞过来当棺材板盖在她身上。
那么——她这享年28岁的姑娘，就要赶紧筹划着穿越到哪本书里去当阔太太了。
像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行尸走肉一般，她一步一个水坑地进了家。
她甩下雨衣，直接冲进卫生间开了花洒的热水……
匡威鞋里的水能倒出来半盆儿，浑身的衣服湿哒哒地摊了一地。
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喷嚏伴随着手机一同响了。
她揉揉鼻子，手机居然还活着！狗屎运！
屏幕上，有些信息被她自动淡化了，她刷刷两下将它们划走，看到的是罗亦发给她的微信。
“茉莉老师，不好意思，明天还要就继续给罗小五请假，家里有点事情，打扰了。”
看完这条微信的尹茉莉像是见了自己心目中的爱豆！
脸颊泛红，两个耳朵眼儿里瞬间冒出个桃心来。
差点忘了自己刚刚还被冻僵着的，赶紧颤抖着手指给他回了信息。
“收到！”
卫生间里已经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那木门像是很难关住它们，一个劲儿的想从门缝往外跑。
好不容易才被热水给救活，浑身上下暖和了点儿，尹茉莉的思绪才终于清醒了些。
好像……自己的老公也给自己发了微信了……
先不管了！洗头要紧！
洗发水的按压嘴猛劲儿劲按了几下，浑身便被泡沫所包围了。
关上花洒后，她裹了个巨大的浴巾，擦掉镜子上的雾气，一张跟她名字般纯美的脸便映在上面。
浅棕色的眸子眨了眨，挂在长睫上的水珠便掉落在她直挺的鼻梁边儿。
正在吹头发的时候，电话便又响了。
抓起电话一看，是她那个她这半年里百般嫌弃的老公……
不是嫌弃他那张一使坏就更帅俊脸，而是他背着负债的银行卡。
想到现在她身处的这间几十平的小房，不仅车子别墅被卖，还要到幼儿园里上班给娃娃们端屎擦尿。
就恨不得一股脑把那些个污秽都扣到他老公的头上。
吹风机的呼呼声没断，电话的铃声也没断。
尹茉莉憋着一口气电源一拔，愤然接了电话。
“易峰！你还没被大雨冲走么？”她语气不耐烦的很，刚刚被雨淋的怒气还没消。
实则她的意思，是想让这句话成为现实。
“我去！你这家伙怎么才接电话！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雨冲走了！”易峰的语气透露着焦躁，还带着一丝气愤。
“什么事儿？”尹茉莉的语气平淡，独自倒了杯热水。
半晌易峰没吭声，好不容易吐出一句。
“我晚上回不去了茉莉亲……”易峰的小嗓音风格突变，故作可怜。
“哦。”尹茉莉语气冷冷地，灌了口热水，心中暗自比了个耶。
“……这些日子可能都回不去啊！”易峰提高了些声音，小烟嗓透着点无辜。
“哦！”尹茉莉还是那个字。只是加重了些。
“年底工程进度比较紧……”
“知道了！”尹茉莉嫌他啰嗦。
顺便，她进了易峰的卧室，打开灯，看到床上的衣服被收拾走了，心中竟毫无波澜。
不对，应该是抑有意制住了自己的心中的波澜。
听见易峰似是叹了口气，尹茉莉挑了挑眉。
“还有什么事？”她又问。
易峰又愣了半晌，过后贱兮兮地冒出一句。
“……爱你哟，晚安！”
当电话被对方主动挂断，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冷了。
尹茉莉心里沉了一下，再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被她视而不见的信息，是易峰的八通未接来电。
心里一阵憋闷的同时，思绪又跑了……
罗亦给罗小五请假，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这几天，听周围老师们闲言碎语的，好像请假的原因并不是普通的的家事……
突感身子有些乏了，尹茉莉返回到自己的卧室，倒头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