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踏青

天色刚泛鱼肚白，一场小雨又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带着初春寒意的冷风刮落了院里的梨花，几缕混着梨花香的风从半掩着的窗户里溜进去，睡得正香的人儿冷的打了个寒颤，将被子又滚紧了些，梦呓了几句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已是辰时，天色大亮，雨已经停了，院里的青石板上落下来一层梨花瓣，空气里漫着淡淡的花香。

“姑娘！”一个小丫鬟惊慌的唤了一声，房门哐的一下被推开，床上的人儿被惊醒，像是突然记起来什么，手足无措的滚下床来，喊到：“鸢尾！是什么时辰了？”

那个叫鸢尾的小丫鬟赶紧上前扶起她，答到：“已经辰时了，姑娘前几日不是和赵家公子约了今日一起踏青吗？”

林洛姝猛的一拍额头，慌乱的爬了起来，催促到：“快快快，快给我梳洗，再晚些，凡哥哥就不给我买栗子酥了！”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于上了马车，还不忘一直催促车夫行车快些。

昌都郊外顾青山，一位身穿水绿色衣袍的翩翩公子候在山下的亭子里。

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开，温暖的阳光洒下来，隐约可以看见衣袍上面的淡金牡丹花纹，流光溢彩，乃是上等衣物，只有二品及以上官员和家眷才可以穿的。

这亭子里的便是鸢尾嘴里的赵家公子——赵凡，东楚丞相赵允灏嫡子。

赵凡在昌都可以说是臭名远扬，不被父亲所喜，还常年流连烟花之地，不习文武，整日只知道玩乐，更是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

偏偏人生的极其俊美，面若潘安，不仅在昌都，就算是在整个东楚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因此就算他纨绔至极，也还是有不少的世家小姐为他倾心。

这不，在这里仅仅等候了半个时辰便有三家慕名而来的姑娘，香囊也送了，邀帖也送了，搞的赵凡哭笑不得。

“赵公子。”

又有一个姑娘唤他，声如莺啼，甚是惹人怜爱，赵凡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身穿鹅黄色杏花裙的女子正向走来，这女子面容娇艳，如一朵刚盛开的桃花一般，人如其声，同是娇滴滴的惹人疼爱。

赵凡认得这姑娘，以前同父亲赴回春宴时见过，是礼部大相顾泽的独女——顾希琳。

他将东西放在一旁，微微作揖，问到：“顾姑娘，今日春光甚好，顾姑娘也是来踏青的吗？”

姑娘家脸皮薄，顾希琳的父亲更是礼部大相，她从小便受规矩所束缚，很少与异性接触，如今同男子这般距离的讲话，自是娇羞不已，脸上很快便染上一片酡红。她用素白色的手帕掩住嘴，轻咳两声，正欲开口说什么，便被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所打断。

“凡哥哥！”林洛姝刚下马车便向赵凡跑去，急得鸢尾提着食盒在后面跟着跑，“姑娘，姑娘你慢点，这石板滑，小心别摔…了……”鸢尾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便踩着自己的裙摆摔了个狗吃屎，吓得鸢尾愣在原地。

赵凡也不管顾希琳说了什么，快步上前一把抱起林洛姝，又折回亭子里。

顾希琳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她身边的小丫鬟也嘀咕了一句“没有教养”，顾希琳一个眼神瞪过去，吓得那小丫鬟连连后退。

赵凡将她安稳的放在石凳上，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替她细细擦着脸上的泥，额头摔红肿了一大块，“凡哥哥，好疼。”林洛姝一脸委屈的说到。

赵凡无奈的替她揉着额头的伤，说到:“昨夜本来就下雨了，这石板路上滑的很，你还这般冒失，现在好了，摔痛了吧。”

被晾一旁的顾希琳尴尬不已，虽然赵凡和林洛姝“兄妹”关系整个昌都都知道，但是今日这般作态，还是让她有点难以接受。

她尴尬的轻咳两声，轻轻说到：“林姑娘这身衣服不便在去踏青了吧，不如我带姑娘去城里的司衣阁重新换一身衣服再去，如何？”

林洛姝没见过顾希琳，也不好作答，她悄悄的扯了扯赵凡的袖子，问到：“她是谁呀？”

“这是顾家的姑娘，顾希琳，今日也是出来踏青的，偶然和我遇见了。”赵凡说到，他看了一眼林洛姝的衣裙，果然沾染了许多泥点，不适合再去踏青，于是回到：“是不像样子了，那便一同前去吧，我是男子不方便为洛姝挑选衣物，或许顾姑娘能帮到忙。”

顾希琳听见赵凡这样讲，便赶紧催促身边的小厮去将马车赶过来。

“那赵公子和林姑娘随我一同前去吧。”

鸢尾上前扶起林洛姝也上了马车，赵凡却开始步行了。顾希琳瞧见这一幕，赶紧喊到：“赵公子，今日你没有乘马车前来吗？”

赵凡笑着说到：“今日我身边的小厮被我叫去做别的事了，我步行无妨，你们先去吧。”

顾希琳不便在说什么，只能作罢，让车夫随着林家马车一同前去了。马车里的小丫鬟问到：“姑娘不是喜欢这赵家公子吗，为何不让他上车来一同前往？”

顾希琳瞧了一眼小丫鬟，说到:“你知道什么，这赵家公子虽然俊美，但是生性纨绔，我一个闺中女子，若是与他一同前去被人瞧见了，那我便不要在昌都做人了，姑娘的名节远比情爱重要许多。”一席话下来，那小丫鬟是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就到了司衣局，林洛姝和顾希琳一同下了马车。林洛姝没有看见赵凡的马车，便向顾希琳问到：“顾姑娘，你知不知道凡哥哥去哪里了？”

“对了，赵公子有事今日不便乘马车，他自己步行前来，林姑娘不用担心，顾青山距离司衣阁并不远，姑娘先自己选衣裙吧，赵公子应该随后就到。”顾希琳应到。

“那好吧，反正我不会选布料，正好有顾姑娘在，也好帮我挑选挑选。”林洛姝笑嘻嘻的说着，拉着顾希琳的手小跑着进了司衣阁。

店里只有一位老板娘，有着异国气息，看着有二十余，却依旧是风华正茂，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

林洛姝不禁感叹到：“掌柜的，你好美啊！”逗得那老板娘开心的合不拢嘴，赶紧出来招呼着她们，“两位姑娘要看首饰，脂粉还是衣物呀？”

林洛姝早已经被那些花里胡哨的首饰吸引了过去，“有没有上新的衣裙？”顾希琳无奈的问到。

“那肯定有，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要买衣裙呀？”

“我我我。”林洛姝赶紧跑过来，笑嘻嘻的甚是活泼，只是还未笑的长久，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了，林洛姝尴尬的问到：“掌柜的有没有雪隐？那个…我想出恭…”顾希琳噗呲轻笑一声，掌柜的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指了一个方向，说到：“从那边出去，在后院里，一块蓝色布帘后面就是了。”

鸢尾本想跟着一块去，但是被林洛姝拒绝了，只能留在店里等着，而她则赶紧捂着肚子逃离了这里，心里想着，估计是昨夜冰粉吃了缘故。

等她出来后却分不清回店的方向了，误打误撞的闯进了后巷里，正好碰见有人在追什么东西，从屋顶上飞了过去。

不会是盗贼吧，林洛姝这样想着，不禁后背一凉，赶紧转身回院里了，才刚刚跨进门槛就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包围住了，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拖进了库房里。

“你是谁？”声音低沉有磁性，很好听，只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

林洛姝拍了拍捂着她嘴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那人配合的放开了，林洛姝猛咳两声，怒气冲冲的说到：“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把我拖过来干嘛？”

那人抬眸看着这个喋喋不休的少女，一双眼里微微流露出一股杀意。

林洛姝转过身来，却看见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虽不如赵凡，但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身披黑袍，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英俊绝伦却又透着一丝神秘，魅惑人心。

从窗户里洒下来一缕阳光，射在他的衣袍上，林洛姝突然看见有暗色蟒纹，她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弱弱的开口，问到：“你是皇室子弟？”

楚云廷靠着墙坐下来，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眼神冷的让人发毛，林洛姝有些不自在，小声嘟囔了两句，正准备出去，门却被哐的一声关上了，而楚云廷还是靠着墙壁坐着，他缓缓的说到：“你还没有回答我。”

林洛姝是谁，大司马独女，那性格随了她爹，自然是不喜欢被人威胁着说话，她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你不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吗？”像一只被惹毛了的小兔子，要咬人一样，楚云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并没有理她，又问到：“你刚刚看见那些人了？”

林洛姝愣在原地，他和那群人有关系？楚云廷见她傻愣愣的，像是知道她心中疑虑一般，说到：“他们是刺杀我的刺客。”

“昌都有刺客？还是刺杀一个皇室子弟？”林洛姝惊呼出声，楚云廷下意识的想起身捂住她的嘴，但是一动却扯到了腰上的伤口，猩红的液体渐渐浸湿了衣服，空气中升起一股血腥味，痛的他倒吸一口冷气，只能用内力压着伤口的痛感。他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吼道：“闭嘴。”

林洛姝从小到大没有被人吼过，这一声吓得她眼泪水都溢出来了，挂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委屈的说到：“疯子。”说完便开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又折了回来，正巧碰见楚云廷宽衣处理伤口，血淋淋的，又长又深。

楚云廷诧异的看着她，“别多想，我是看你受伤了，自己一个人不好处理。”她说道。

“你学医的？”

林洛姝没有理他，在库房里挑挑捡捡，这里是布料库房，有许多的布料，她选了一块相当柔软的布，是月白色的，还绣着云纹。她将布撕成长条，准备帮他处理伤口。

楚云廷倒也没有拒绝，任由她处理。

“你会处理这些？”话里带着一丝怀疑的语气，林洛姝一下就不乐意了，说到：“我爹是大司马，我从小跟着他，这点小伤我见多了。”

大司马，呵，今日运气还挺好。楚云廷笑到：“有意思。”

“姑娘，姑娘你在哪？”房外鸢尾的声音响起，林洛姝只得匆匆帮他处理好伤口，起身便想走，却被他喊住，“我们会再见的。”

林洛姝巴不得再也不遇见他，快步离开了。鸢尾看见她从房里出来，着急的问到：“姑娘，你在这屋里做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林洛姝尴尬的笑了笑，拉着鸢尾就走了。房里的楚云廷听着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突然觉得甚是有趣，今日回京竟然先后遇见这么多人，看来之后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