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每天都在尾随你

陆尘,是个命途多舛的少爷。

百花丛中目不斜视,他早早就认定孟菀辛是陆家的二少奶奶。

怎奈他总是慢人家一拍,等他想起来要表白时,出身武学世家的孟大小姐已经被别家的猪给拱了。

虽然屡屡出师不利,但陆尘始终没有放弃奋进之路。

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连河边磨铁杵的老大娘都要敬他三分。

彼时,孟菀辛的男朋友是个花里胡哨的炸鸡连锁店二代,而眼光长在脚底板上的她,竟狠心把陆尘意图小三上位的想法掐死在了摇篮里。

她如此无情无义,气得他几天都吃不下饭。麻溜跑回家跟陆檐添油加醋诉完了苦,直把他哥哥也气得吃不下饭了。

陆檐一脚踹开书桌下的纸篓,他火冒三丈,当即表示要替胞弟出头。

“那种垃圾怎么能跟你比!她是猪脑子吗?”

“我也这么想。”

“有本事拒绝你,怎么没本事拒绝你送的饭呢?她想吃霸王餐呀?惯的她!”

“哥,我觉得一颗真心都被她当成了驴肝肺。”

“阿尘,我坚决不允许孟菀辛抛弃你,这世上没人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占你的便宜。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提,我还不信治不了她了。”

“其实我很想在圣诞舞会上一鸣惊人。可惜我不太会跳她喜欢的爵士舞。”

“你小子真敢说,不会跳你还一鸣惊人?”

“所以你能先替我顶一下吗......我一定会请老师做突击培训的,寒假以后保证跳得和你一样好。”

“你,你把她当傻子糊弄呢?”

“哥......”

陆檐丝毫没觉得旁边那位扮猪吃老虎的正义之士,是在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往他身上推。

反正他那使不完的怨气和热情,正愁没处发泄呢。

小羊羔子孟菀辛,并不晓得人模狗样的陆家兄弟正嘿嘿地联手磨刀。

很快,她就在那场气氛环境俱佳的盛大舞会上,和假扮弟弟的陆檐来了个狭路相逢。

欢声笑语里,她和男友跳得正激烈,却见某人凭着铁打的高壮体型,肩膀猛地一震,就把那小子搡到一边去纳凉。

“孟菀辛,你这个人太卑鄙无耻。”

“我又做错什么了?”

“舞伴换了两轮,你为什么偏偏不跟我跳?我等得腿都僵了。”

“......”

“你睁眼看看,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我比他高,比他好看,就连炸鸡块,我都做得比他家连锁店的更安全健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番王婆卖瓜的自荐语......真是深得陆檐真传。

孟菀辛踌躇地上下打量同桌,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他宽肩窄腰,白衬衫下健硕的胸肌因为生气而急速起伏。表情不似平时那样凛然,反倒有点儿盛气凌人的骄横。

“你是......陆尘吧?”

“原来你品味不行,眼神还不好使。”

孟菀辛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她觉得自己这心思确实太邪乎了。

若是换成陆檐和她对峙,不拉开架子徒手对劈三两招,两人根本都没办法正式开始交流。

“陆尘,不是不跟你跳,可下一轮是爵士舞......”

“看来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正实力了。如果跳完你觉得不满意,我发誓以后都不会再提当你男朋友的事。成交吗?”

“......成交。”

当晚,孟菀辛和陆姓同桌搭伙,以男女双档的摇摆爵士舞称霸全场。

他在俏皮复古的乐声里伴着她前进后退,轻捷流畅,是人群里最潇洒的男孩子。而他嘴角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更是让她三魂掉了七魄。

他何止是跳得好。他简直是舞神。

这一次,陆檐堵上自尊的拔刀相助,实打实地给弟弟打响了开门红。

舞会过后,孟菀辛对陆尘的看法悄悄有了改观。

她觉得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这相识多年的竹马竟是个相当有深度的高人,时而安静如鸡,时而疾风狂雨,真真儿的一眼望不到底!

她长吁短叹,夜不能寐,终于忍不住对陆檐敞开了心扉......

“太不可思议了,陆尘的舞居然跳得比你还要好。”

“......”

不得不说,陆檐是个极为大度的男人。

在这场恋爱博弈中,他甘愿急流勇退,安心退居二线,满含温情地看着孟菀辛和陆尘瞎折腾。

尽管她是他先看上的姑娘,但他在亲情和爱情面前,优先选择了亲情。

既然老天判定他是双胞胎里最先出头的那一位,那么他就一定要遵守长兄如父的条规。

陆檐暗自发誓,今生今世都不会跟弟弟抢女人。大丈夫一言九鼎,他说到做到。

这个秘密,陆檐恪守不渝,一直带到了棺材里。

他没有告诉过陆尘,自己风流邪肆的作风其实全是伪装。他也没有告诉过孟菀辛,一起念幼稚园时,她隔三差五就丢失不见的红蜡笔是他偷走的。

唉......谁让她老用那个颜色画爱心呢......

陆檐私下里珍藏了两铁皮盒的蜡笔,码放得整整齐齐。它们朴实无华又弥足珍贵,像是加勒比海岛民亲手搓的雪茄烟,让他一闻,就头皮发麻一般地苏爽。

这般默默痴情的陆大少爷,孟菀辛不曾有幸目睹。

在她的意识里,他始终都是那个生猛到可以上山打虎的霸道反派。

哪怕如今他已身死,那份一点就爆的专横跋扈,仍旧历久弥新,刻骨铭心......

这一夜的十一点十五分,陆檐又醒了。

沙发上蜷着的男人轻轻溢出低吟,肩膀往下一垮。灵魂交替的瞬间,陆尘自觉是跌入了沉沉的黑暗里。无边无际,只有水声,呼啸的风声,还有不断陷落的无力感。

他,要和孟菀辛暂别了。

而她站在门口,扶着铜金色的门把手,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瞧。

白衬衫袖管紧紧绷着他强健结实的手臂,即便侧卧时也能看出肌理的起承。凭良心讲,陆家兄弟生了这样一副清隽之貌,绝对不该有如此雄壮的体魄。

孟菀辛是个天生的大俗之人,她很喜欢穿衬衫的陆尘。

他身上总散发着亦正亦邪的味道,让人捉摸不透。前一秒是给她宣传五讲四美的学生会委员,后一秒就成了以暴制暴的超级街霸。

孟菀辛被这对同胞兄弟骗得团团转,她不知道对方的人格之所以会飘忽地像雨又像风,完全是因为两人共饰一角的缘故。

“今天要陪爸爸打壁球,没办法盯梢她了,哥你有空吗?”

“......有。”

他当然有空了。

即使没有,陆檐创造条件也要有。帮弟弟紧迫盯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这种事上,陆檐是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

他一直都是。

曾经在放学路上被混混子围困的孟菀辛,记得四眼同桌是如何恰逢其时地从转角走出来,告诉她不要担心,他来搞定他们。

“天哪!陆尘,你来的正好......”

他淡定地举起一只手,警告她不要再说下去。

“这世上没有正好的事。如果不是我每天尾随你,又怎么会正好出现在这里。”

她看到他慢条斯理地摘了眼镜,卷起衬衫袖管。然后歪着那张冷酷的俊脸,好整以暇地面对三个歹人。

“我还要赶着去办事。不要废话了,你们一起上吧。”

出拳迅速的陆少爷很骄傲,很狂妄。似乎不知谦虚和仁慈为何物。

2.0版本的他不再端着架子,明明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友谊赛,他也能打出拳王争霸战的风格来。

吭哧吭哧解决危机之后,救兵轻拍裤管上的灰,把手帕递给她。没戴眼镜的他眯着眼,那促狭的味道倒和陆檐很像。

“孟家要是比武招亲,都不用打满三轮,我当天就可以和你拜堂成亲。孟菀辛,你说你怂不怂?”

“......怂。”

他是她的竹马,救命恩人。

后来,又变成了她男友,她的未婚夫。

他四分邪,六分正。是她人生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孟菀辛留恋地扫视那具逐渐被陆檐占领的躯体,它在苏醒,它正在异变。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依然会在日月更替的这一刻心疼。

因为她一直都很怕,怕陆尘的魂魄迷失在黑暗里,再也回不来。

“嘶......”

睫毛轻颤,陆檐挣扎着睁开眼睛。他每次回家,都要花上三五分钟去适应陆尘的近视眼。陆檐揉了揉拧成川字的眉心,撑着上身坐起来。

眼前的女人,有他百看不厌的芙蓉小脸。她无疑是美丽的,娥眉星目,身形纤瘦高挑,一双比例完美的长腿犹为眩惑。也是这样一名弱女子,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却总能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力伤到他的心。

陆檐出神地望着孟菀辛,眼尾的笑纹不自觉地牵起。

“今晚的菜单是什么。你不会又打算药死我吧?”

嗯哼。这个鬼不但胃口好,他的记忆力也是杠杠的。

“鱼香茄子盖浇饭,他亲自下厨为你做的。”

“那我就放心了。孟菀辛,不是我非要给你小鞋穿。你这个手艺再这么放任自由下去,我简直不敢想象你俩结婚以后过的是啥鬼日子了。”

陆檐摊摊手,他就爱看她气不打一处来的小模样。

他惹她,笑话她,埋汰她,为的就是看到她对自己横眉冷对。

只要大小姐一瞪他,陆檐操劳过度的尾椎立马就酥了。

“怎么,我还说错了吗?我弟会栽在你手里,绝对是天道轮回的......”

“陆檐,我劝你赶紧移步饭厅用餐。否则我现在就抄起平底锅把你的魂砸出来。”

“......你真是个记仇的小人。”

“我记仇,我还不要脸。数到三,假如你再不动弹,我可要去拿锅了。”

孟菀辛自然忘不了昨夜被陆某人敲着碗训诫的羞耻场景,当时她双手绞在身前,用那种恶狠狠的激愤目光瞪着他。

“我能冲破九九八十一难,从阴间回到阳间,当中历经多少艰辛你晓得吗?孟菀辛,你居然忍心给我吃这种烧成碳的茄子饼。”

“你叨叨完了吗?”

“我没有。我正说的起劲,请你不要打岔!”

茄饼做糊了,真不能怪罪于她。

来的都是客,即便他是鬼,她也理应摆出女主人的架势,周全地招待人家。

可是,孟菀辛手艺有限,运气也很有限。

她怎会想到,陆尘从米兰返程那不勒斯的飞机竟然误点了,精疲力竭的他回到家,根本来不及给哥哥做满汉全席,只好忍痛求她代劳。

孟菀辛不禁急得以头抢地。

都知道吹毛求疵的陆檐不肯吃家里意大利厨子做的菜,就只看得上陆尘的手艺。

那她这种连自己都喂不饱的家伙,又如何能与明月争辉?!

“方便面行吗?黑标辛拉面,豪华版的。”

“孟菀辛,这个你想都不要想。我连去给他上坟时都买有机水果......”

“且慢。这可不是一般的方便面。我会放一把小青菜,窝两个鸡蛋。香菜也可以有。”

“不行!”

呵呵,让他嘚瑟。

让他们这对一个鼻孔出气的兄弟嘚瑟!

被逼急了的孟大小姐一出手,必须是自成一派的改良式中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