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万火急

地下城的建筑由钢筋水泥组成枝叶，巨大的支柱就像树干，一起编织成接地连天的钢铁森林。虽然地下城只有穹顶，没有天，连假的都没有。一个人住在里面，就像森林里的虫子一样渺小。

在浴室里洗去了一天的疲劳之后，何暮惬意地躺倒在了床上，床头柜上的手机闪烁着，有未读消息。看着联系人或者号码一栏上的一片空白，他微微皱眉，打开：“何暮同志，身份编号330**********，这是紧急召回，请即刻前往所在城市交通港，如两小时内无法到达请立即告知，将有专人前往接送。十万火急。”发送时间是667年2月27日22点整。

何暮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一连串碰撞声。他不得不重视这条消息，因为能在他换过号码之后依然联系到他，报出身份编码，用命令式的语气，还不做任何自我介绍的联系人或者部门单位只有一个，他曾经的工作单位——帝国皇家航天局，太空军司令部。

可问题是，这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前的事了！现在连飞机都飞不了，航什么天？全世界幸存的人都龟缩在无数地下城里，打什么仗？要什么司令部？他这个少校宇航员都在地下城城卫军当“城管”呢！这算什么诡异的幽灵信息？

何暮的大脑进行了一番好几年未曾有过的激烈运行，最后决定还是去交通港一探究竟。经过洗澡、犹豫、思考和做决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抓过几条衣服就冲向了泊车位，设置好目的地飞窜了出去，终于在两小时内赶到了交通港。

还没找到泊车位，一辆城市迷彩的中型两用装甲运兵车就横冲直撞地杀到了他面前——没错，就是横冲直撞，走的是两点间直线，停车场上面所有的车就像不存在一样，直接撞飞，从十几米半空四处飘飞或者引擎损坏掉了下去……

“何暮少校？上车！”一个穿军官服的打开车窗说，手里还拿着手机比对了一下。

“是啊，你们怎么……”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哈？可是我车还没停好……”何暮看了看周围被撞的车，和军官焦急的神情。

军官把声音又提高了一个等级：“何暮少校！这是命令！上车！你以后再也用不到它了！”

虽然何暮当过兵，很优秀的兵，可是这种完全摸不到头脑的情况还真的没转过弯来，“啊？什，什么意思？你都不跟我说你们……”

“真啰嗦，带走！”军官大手一挥，后座跳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直接扑过来把还处在懵逼状态中的何暮给制服，破麻袋一样往车上一丢，“出发！你以前真的是太空军少校？就这点水平？”

“我……”何暮哑口无言，心中几千万地下城特产超大蟑螂狂奔而过……

一路上再也没有人跟他说话，或者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何暮冷静下来之后细细观察，发现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都是军容不整，一脸疲惫，双目布满血丝。车里烟雾缭绕臭气熏天，地上散落着军粮包装和水瓶，角落固定着一个套着塑料袋的桶，两个明显是累坏了的家伙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就像完全感觉不到颠簸的车厢和引擎那声嘶力竭的咆哮。这辆车明显是日夜兼程地开来接他的，现在也是日夜兼程地要带他回去。那么到底要去哪里呢？

在何暮的百思不得其解中，车子已经飞出地下城，穿过一条又一条交通管道，在通过一道三重防核大门后踩上了路面——以前布满大地的公路路面，继续一路飞驰，慢慢往上，期间又穿过数道防核大门，终于在一片豁然开朗的地下空间末端那巨大的防核门前停了下来。门上几个巨大的白字历经岁月依然清晰：“出口，上沪三”。门前以前是物资人员车辆转运中心，此时则布满了完工和未完工的工事——战时的防御工事，挤满了大量军车和身穿防化服的士兵。

“怎么了？战争又爆发了？和谁？”何暮忍不住问，可还是没人回答，只有车里的军官——现在他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空军中校，而车里的士兵是陆军——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车只在大门前停了大概两分钟，军官下去了一趟，驾驶员和地上睡觉的士兵换了一下，然后三重防核大门就在何暮震惊的眼神中打开了一条足够他们通过的缝。“等一下，你们该不是要……”话音刚落，装甲车一声轰鸣冲出了大门。

没有阳光来刺他们的眼睛，虽然时间上看现在是白天，但昏暗的天空就像一堵泥浆翻涌的墙壁压在头顶，车灯就像风中烛火一样摇曳在厚重污浊且冰冷的空气中。如果这不是一辆拥有完备三防功能和生命维持系统的装甲车，车上的人全都活不过三天，甚至更短——在死于辐射之前就会死于核冬天的严寒——强烈的心理作用让何暮感觉全身裸露的肌肤都在微微刺痛。能见度很低，他永远只能从前车窗看到一段破碎陈旧的公路，或者射击孔寸厚的防弹玻璃外不断后退的一片灰色的死寂……

转眼好几天过去了，何暮已经被不断的震惊给震麻木了。装甲车几乎以能开出的最高速——近160码——奔驰，除了在途中三个城市废墟的出入口短暂补给，和中途换了一辆新车之外，一刻不停。他们沿着旧高速，国道省道，小公路，山道，甚至荒野坚定地前进，一路直接冲上了青藏高原！！然后越开越高，后来就出现了经过修理的公路，路灯以及——其他的装甲车。当组成车队前进的装甲车变成四辆之后没多久，前方已经浓得化不开的空气和尘埃突然消失了——眼前蹦出一片夜空、新月、雪山和一个……宇航发射中心，世界屋脊上的宇航中心。核冬天的严寒导致对流层高度迅速降低，平流层也随之萎缩——许多年之后，喜马拉雅山脉已经有不少高寒地区处在平流层滞留的核爆尘埃范围之上。

直到躺在床上并被告知他有6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后，何暮那如同洪钟轰鸣的大脑中还是只有四个字——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