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四环小事
  • 陈千杯
  • 4221字
  • 2015-04-18 18:42:54

直到那次猩猩来杭州,我才发现我毕业已经四年,离开BJ来到杭州也已经四年,这是个伤感的历程,其实说历程有点做作,毕竟不是被隋炀帝抓去挖运河那样一路挖过来的。

猩猩已经从清华经管学院毕业了,到了一个很能唬人外企,为世界人民服务了。当然,猩猩的名字不叫猩猩,是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福建人,敏而好学,只是打篮球的姿势比较原始,大家参考了仿生学的理论,“美其名曰”——猩猩。大学四年我们班只有两个人没买电脑,一个就是猩猩,还有一个是书记。这两人最后的考研成绩位列我们系的前两位,这对校门口的电脑店是个不小的打击。

那天晚上我们在龙井路的绿茶,猩猩摇摇晃晃的举着扎啤,不知是臂力太差还是有点微醉。他说:“耗子,你还记得康康么?他去年来过BJ,他一直以为你还在BJ,找了你两天就回去,大家都不敢告诉他你在杭州,给了他你以前的号,说很久就联系不上你了。他有点失落,眼睛有点红,不过他的牙齿还是又黄又暴,你记得不,你以前老说他小时候不小心吃了鞭炮给生生炸出来的,哈哈……”

是的,我叫耗子,中国众多没创意的外号中普通一员,我笑着跟猩猩碰了下杯,想喝,却又放下来了。我想康康了。

我们的大学是BJ一所很烂很差很傻逼的大学,连个四百米的操场都没有,篮球场上总是会停满很多车子,10个出租车司机里估计就只有1个知道学校地址在哪,那1个很有可能就是从这儿毕业的。入学报到的那天我很失望,因为我暑假去看的那所高复学校都比这来得气派。

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失落,她拍了拍我的肩说:“前面那个女孩子看上去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班的?”这又重新唤起我对大学生活的向往。后来我一直很关心那个女孩,很照顾她的工作,每天去食堂,都会到她的窗口对她微微一笑,“两两米饭!”她会很无奈的看着我,“两两是不是就是二两?”

康康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同学,但当时我真看不出他是我同学,一头晶莹剔透的白发,一排的门牙占据了他脸的三分之一,他很友善问我,“你就是我上铺的同学?”

“你?”

“我睡你下铺,我AH的,来宿舍都两天了。”他打量了我一下,有些得意的说,“我考复旦差了5分。”

“我浙江的,你成绩不错嘛!”我没告诉他我要是报复旦我就上了,其实我不想吹嘘我成绩好,但我给了他一个暗示,我说“我北大差20分。”

康康当时很神奇的望着我,但没几天他就又开始鄙视我了,因为他知道了其实我是BJ生源。

在BJ的高中生活从结局来说是失败的,由于第一志愿过于好高骛远以至投档未遂,只得以高出一本分数线102分的成绩进了二本。说实在的,心里很不甘,不甘了一个多学期。

那时的我还去自习室坐坐,很像模像样的做一些高数的习题。其实那时候的康康也很上进,主业之余还写诗,是那种用白话文写的绝句,对仗,押韵,一个都没落下,像极了歌词。

大一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康康,桌子三个人一起上课,一起回宿舍,有时候我们会买几瓶啤酒,打几个小菜,在宿舍里喝上几口。康康总是第一个打开话匣子,说他在老家喝白酒的时候那个慷慨豪情,一口就是一大碗啊!喝多了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是一顿削啊!他还说干仗就两个诀窍,拳打眼睛,脚踹裆部!说完一声长叹啊,那意思就是说要不是我成绩太好,我就上梁山了!

桌子是我们里面最小,江西人,86年的,话不多,酒也不多。大学四年跟着猩猩,出双入对,天天往自习室跑。听猩猩说,桌子今年考上了清华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不容易啊,虽然我也曾经在清华东路住过,跟芙蓉姐姐擦身而过!桌子考研一共考了四次,眼里只有清华!桌子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家里是卖旧书的。他爸爸有一次来我们宿舍,看到我们宿舍大家只顾着玩魔兽,很痛心,语重心长地跟桌子说:“美国有个科学家曾经说过,人的成功百分之是天分,百分之九十九是靠努力啊!”听得大家一身鸡皮疙瘩。桌子却以实际行动,证明了美国科学家是不会说错话的!

康康有本厚厚的诗集,在封面上写着“韶华”二字,还贴着一张他自己非常得意的大头贴。第一句诗好像是“历史翻开的某页,他为她妆饰着羽翼。”如果我能读懂的话,我会觉得很不错,可惜每个人都跟我一样,看到了第一句就没有再看下去的兴趣了。诗集里夹着一张女孩的照片,据康康说,这是他三代旁系血亲以外的表妹。康康小时候成绩跟他牙齿一样突出,不屑于跟他表妹青梅竹马,无奈表妹一片真情,整天拉着康康给她补习功课,从语文到英文,从物理到生理,终于康康那片少男心中的沙漠开出了爱情的小花朵。

但造化是弄人的,就在康康就要高考的时候,表妹辍学去了江苏打工,康康为此痛心疾首,萎靡不振,所以高考成绩比模拟考低了5分,与复旦失之交臂。我问康康,“你不是一直给她补习功课么,她怎么还辍学?!”

“后来没补习了,”康康说,“后来她跟村里的一个小伙子好了,去的江苏也是跟他去的!”康康说这话的时候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他还深藏的去给表妹补习时偷偷拿回来的照片,从AH带到了BJ。

表妹的名字叫“兰”,康康的QQ取名叫“爱尔兰”,来了BJ之后,改成“北爱尔兰”。

我一直觉得康康毕业后去昆山是去找他表妹的,猩猩说:“上次在BJ碰见的时候问过他,好像康康是找了表妹,不过应该是别人的表妹。”然后我们都很开心的笑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取笑康康是不对的,但有时候真的就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大学的很大部分时间,我们的生活可以形容为吃饭、睡觉、逗康康。康康有时候心情好,你伤害了他,他还一笑而过;但有时候也会急,急了就闭着眼睛叫,你们再取笑我,我就跟你干一架!结果是我们换了个时间继续取笑他,而他却从来没有跟我干过架。但渐渐的,大家不再说康康,大家好像都在躲着他,便不是康康变了,而是我想是我们长期以来嘲弄他,有时候非常没礼貌的羞辱他,这一切的量变产生了质变,就在我们都不经意间。

最早埋下伏笔的是神仙,神仙是福州人,我们班少数的城市户口,异常聪明,从奥林匹克化学竞赛国家预备队退役,考中科大差没几分,被发配到我们班。此人说话天马行空,春雷阵阵,常说得大伙精神分裂,所以叫他神仙。那是大一入学没多久。一开始,神仙跟胖子他们一个宿舍,受不了胖子整天在宿舍抽烟,于是找到了我,说想搬到我们宿舍,因为刚好我们宿舍有个哥们没来报到,富余了一张床位。

我跟神仙说:“其实我也抽烟的,你就不嫌弃?”

神仙说:“没事,你抽利群,胖子抽红塔,你是好烟,吸你的二手烟危害小多了!”

康康是有点不爽的,他把他堆在那张空床铺的书挪走的时候,笑着对神仙说:“神仙你看,你把我们的书房给抢走了。”

神仙说:“但这里好像只有你的书吧!”

“我的书,大家也可以看的嘛。”其实康康的书连他自己都不看,都是一些从旧书市场买来的,一大堆枯燥无比的哲学、古文学、政治经济学书籍,甚至还有毛笔字帖,反正都是一些二手书商都很担心砸手里的书。康康觉得这些书会让他显得气质高雅,清新脱俗,事实上大家背后给他最多的评价就是,“傻逼”!我知道说出这样的评价自己心理也很愧疚,可的确大家就这么说的!胖子还说,“其实康康是傻逼的哥哥,那就是大傻逼”

康康对此毫不知情,他照样的写诗,看书,跟人吹嘘自己的心得,还给自己起了很多的笔名,每写一首诗都要在本子上署个不同的名,于小雨(据说是向余秋雨致敬)、似水流年(可能向王小波致敬)、木叶(向火影忍者致敬?)、秋欣(这个我也不知道),等等等等。康康看书,写诗特别喜欢选在宿舍熄灯之后,然后在床上支起个小书桌,点上蜡烛,再很有情调的给自己泡上一碗泡面,非常之享受。

可是跟他挨着的神仙就不这么认为了,神仙觉得蜡烛不仅亮度不够会影响康康的视力,而且一不小心容易着火,这样对睡在康康上铺的我最不利于逃跑;其次泡面是油炸食品没有营养而且晚上吃容易发胖,还有你不能老是以此为借口到桌子那里借辣椒!

康康就不高兴了,因为神仙没来的时候,他过得挺好,现在被神仙说得好像他对不起整个宿舍一样!对神仙说:“你受不了你就搬走好了!”神仙无奈的望望我,可惜隔着床板看不到其实我也很无奈;他又看看桌子,桌子早已没心没肺的睡着了,发出阵阵磨牙声。

日久生情这词真有它的道理,到了大二,我便常跟康康、胖子、霍金、神仙狂喝酒顺便畅想未来。

我会说:“哥们毕业,啥都不想干,就干女人和事业!”

霍金说:“除了这些,你还有别的可干么?”肤浅,有时候觉得霍金真肤浅,但这一刻我觉得有时候他还是挺辨证的!霍金也是我们宿舍的,河南人,跟AH来的康康从战国时期结下的仇恨一直解不开!

我说:“霍金你别较劲啊,较劲就没诗意了!哥们说的事业就是当老板,说的女人就是包**。我是真他妈的不想学计算机了,我原先报这专业就想盗盗QQ号。程序员真没前途,我是看到代码就跟咒语似的头疼。毕业我就去创业,具体什么项目还没想好,反正是要彻底退出IT界!”

话音刚落,掌声还没起来,就见康康举着酒杯,豪情壮志的冲我说:“那我毕业就跟你混了!”

我刚一楞,霍金便在旁冷冷笑道:“丫耗子跟你吹牛逼的呢,你还当真了,”

神仙也附和:“康哥,就你长得跟公司倒闭似的,谁要你啊?!”

康康顿时脸色就不对了,冲着神仙就喊:“神仙,你不把这杯酒喝完,我就跟你没完!”

神仙看着康康还没来得及开口,我便把神仙只有一半啤酒的杯子夺了过来说:“我替神仙喝,康哥,你别听他们的!我没吹牛,不论今后你我在哪!干嘛!兄弟永远是兄弟,只要你康哥要求的,我耗子办得到的,我不说第二句话!”

说完我就把酒干了,我没有告诉康康,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也许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康康舔着大牙,对我竖着大拇指迟迟不肯放下,象是吃到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

神仙和霍金跟我关系特别的要好。大二,康康过上了蜗居的生活的时候,我就和神仙、霍金组成了校园餐厅三人组。

霍金姓李,所以他老说自己很理性,他热衷于走路驼背,说话歪嘴,看人斜眼,一个好好脑袋从不端正的摆着,拐在那跟麻将的七饼似的。所以叫他霍金,而且我没搞清楚的是他这样算不算是行为艺术。

胖子,顾名思义,这人不瘦。我常说,我们班酒量是十分,胖子七分我两分其他人合计一分。胖子的意思是十分全他的,其他人都忽略不计了。由此可见此人第二个特异功能是吹牛不脸红,他酒后常骂他爸,说他爸爸太老实,不懂得贪污,他爸爸要贪就能贪出个吉林首富来!有时候酒后会吐真言,我就问他:“胖子,不吹牛,你会死么?!”胖子就若有所思的说:“不会,但是,会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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